“自然是不想的。我对他除了对帝王的尊敬,没有旁的感情;况且那是皇宫啊,进去了便一辈子要困到头,即使是我中意的人要我去,我也不想入宫。”
祁柔嘉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本想说可这不是你能定的啊,可又不忍心说出口,话到了嗓子眼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这不是我能定的。但只要有一线机会。我都要为自已说句话。”
“何况,”
陆念一顿了顿,用蚊子般细的声音,说出了口,
“我是有中意的人的。”
林间蝉鸣阵阵,祁柔嘉装作没有听见她后面的话。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面上虽没有表情,可心中把每一个字都拆了百遍来读。
“念一,你很好,但我,”
“今日实在是热,姐姐不如我们回去吧。”
陆念一打断了祁柔嘉的话,慌乱的站起身子,就要往身后婢女的方向走去。祁柔嘉知道她是故意不想听到自已的话,担心自已拒绝,才如此心急的想要回去。
她望着陆念一走开的背影,默默在心中补完了后半句,
“但我已经嫁人,如何配得上你的喜欢。”
马车停在江府门口时,已经过了午后,回来的途中两人去狮子楼用了午饭。江琛上朝的马车也停在门口,想来是刚刚回府,车夫来没来得及将车驾入后院。
陆念一有些困乏,本想下车送祁柔嘉。可祁柔嘉不知为什么,坚持让她别下马车,赶紧回府休息。她也就没有再犟。
“陈叔,官人回来了?”
“是啊刚下了朝,与一位姓康的大人一同回来的。”
祁柔嘉点点头,同婢女一起走入了府中,直接绕过厅堂回了房内。江琛本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可开春以来,江琛总是想在她身上探听些陆府从前在宋州的事。
祁柔嘉对江琛虽没有前几年那么大的敌意。可隐隐中总觉得害怕江琛,即使这几年与她相敬如宾,她也不愿吐露半分。所以刚刚才未曾让陆念一下车,万一被江琛看到,倒是为陆府多惹一桩麻烦。
厅堂之中,江琛与那位康大人摒开了左右下人,细细商量着什么。康有全听完江琛的话后,久久没有言语,掏出手帕将头上的冷汗擦了又擦,末了才问了一句,必须如此?
“必须如此。”
康有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婉拒这桩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没想到江琛搁下茶盏,有些轻蔑的看向对面的康有全,
“康大人,想想百年之后。莫要只看眼前呐。”
康有全低着头思忖了好一番,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已的大腿,站起身来,对江琛行了大礼。
“江大人,康府往后都仰赖您了。”
江琛笑着将康有全扶了起来,拍着他的手,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送走了康有全,江琛问门房的小厮,大娘子可曾回来了。小厮答道,也刚到府中没多久呢。江琛看了眼府门口,
“怎么没见马车?”
“大娘子是和陆府小姐一同回来的,坐的陆府的马车。”
江琛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转身回头,眯着眼睛看向空荡的街道。本悬在腹前的手略微往下垂了些,心中不知在打着什么算盘。
江淮到了北境也有许多时日,北境战事胶着,虽然赢了不少胜仗,但北宁人凶悍,东穆的军队也折损了不少年轻将士。
江琛坐在书房当中,提笔写信寄给远在边陲的弟弟,
告知了他江南生下小皇子,母凭子贵,众人的眼睛盯着她,从此在宫中的处境怕是会越来越艰难。望二弟平安回京,后宫事终究是前朝种下的根。你我兄弟二人若是没法在朝堂之上立稳,妹妹在后宫之中怕是不会过的顺意。
江琛长舒一口气,将这封信放入信笺之中,又仔细的封好。吩咐陈叔找府中信的过的人,快马送往二公子手中。切记,不要被人看到。
陈叔连连答应着,送完信后又折了回来。略带局促的搓了搓手,几番想要开口,
“陈叔有什么事吧,不妨直说。”
“公子,老奴仗着自已有些岁数,伺候了您小半辈子,说句不该说的。如今二公子在边陲之地,三姑娘又在皇宫之中。您在京都之中,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江府,这么些年,害,是老奴多嘴,”
陈叔像倒豆子一样稀里糊涂的说了许多,打着弯的夸他如今给故去的老爷和夫人长脸。江琛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陈叔,你跟了我这许久,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
“那老奴就冒犯着说一句,您与大娘子成婚三四年了,如今没有个子嗣。大娘子治家宽厚,老奴挑不出毛病,可,若真的不成,怎么着,您也该考虑纳个侧室。”
江琛似是没有想到陈叔会提这一茬,愣在原地。他娶亲时便已过了而立之年,京都中,怕是他是成婚最晚的那个。彭家外祖本在他二十多岁时,要给他提亲,被他婉拒。
他本就对男女之事无感,所谓娶亲,不过是两个家族绑成了一条船。他不愿意早早坐上一条漏水的船,便和外祖拖着提亲的事。直到从偏远之地派回到了京都,选中了祁家。
至于孩子,他眼眸沉了沉,“陈叔,这与大娘子无关。是我不愿要孩子。”
陈叔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他伸手示意陈叔不必再劝,
“二弟也是父亲的骨血。往后自然有他的孩子来继承江家。也算是告慰父亲母亲。”
陈叔听了这话,他知道大公子向来是说什么做什么没有摇摆不定过。自已再说也没有用,只能拖着步子往祠堂走去,让老爷和两位夫人多多保佑。
祁柔嘉本是路过书房,找江琛问些府中的事情,让他帮忙拿个决断。站在门口却把这些话听了个全,她听到江琛对孩子这事,还是维护自已,并没有在外人面前给自已难堪。
心中自然多怀着些感激。
京都中,流言蜚语虽多,但最多背后议论,这些话也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多半还是有江琛护着她的缘故,从没有下她的面子。
祁柔嘉又想到陆念一,在溪边对自已说有中意的女子。只觉得心中两难,或许自已这一辈子幸与不幸都是遇到了江琛。
幸在既然都是嫁人,或许只有嫁给他,才能过上如今自由、不必生儿育女的日子。不幸在,她是江府的大娘子,
这辈子,在陆念一面前,
就只能是江府的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