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走进教室,班里都已经到了好多人在那里早读,特别是住校的同学,他们到的更早。但是也没办法,我们已经能早尽早了,晚上不可能不睡觉,早上也不可能天还没亮就来,再说路上也要花时间,所以我们走读的同学总感觉到吃亏了。

进入初三下半年,走读了一段时间之后,有一天在放学的路上,我、同学江、同学郭边骑边聊天,不知是谁偶然提起,我们要不要也住学校,省地每天在家里和学校之间多次往返,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而且我还进行了各种设想以及评估家里是否同意的可能性。

你看,氛围真的很重要,在不知不觉中会被周围的学习气氛所感染,为了多一点点时间学习,我们竟然也想着住宿了,你说近朱者赤也好,说人以群分也好,我们都不可能否认榜样的力量,要不然也没有孟母三迁了。

学校周围有村庄,村庄里有一些有空房子的农户想赚点钱,就把空房间收拾出来租给那些不愿意住在学校里的学生。有的租住在校外,有其它目的,有的则图个清静,多点时间看书。当然,这得看家庭是否可以承受或愿不愿意承受,想便宜就住学校的集体宿舍,家里同意,也负担地起,就选择住在校外。我们三个人一开始,是住在学校一栋老房子的木层板上,不收住宿费,但打通铺,住了很多人,已经不是简单的集体宿舍,都可以算群居了,而且人多嘈杂,每天爬上爬下,我们觉地累,也偏离了我们住宿的目的,于是没住两天,我们就商量着到学校外去租房子。

经过几天的寻找和比较,我们最后决定,租住在了一个老太太的房子里,这位老太太除了将房子租给学生住之外,每天还会做几样菜挑到学校食堂外面去卖给学生,以前在路上时不时地见她往学校食堂赶,听住宿的人说,她的菜好吃,同样的价钱份量足。不过听说这老太太有个毛病,她将房子租给你,不像其他的房东,只要你不将她的房子拆了,他才不管你在他的房子里是读书还是做别的,甚至男女学生同居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位老太太不一样,你租住她的房子,如果不好好读书,在她家里不时地呼朋唤友来聚会,或是搞男女朋友,你给她高点的房租她也不租给你,如果你认真读书,不搞东搞西,她看你也顺眼,房租低点也无所谓。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的儿子在县城中学教书,她很是引以为傲,她喜欢喜欢读书的学生,所以有些学生嫌她事多,不喜欢租住在她这里,当然,租住在她这里的学生也不少。

走读的时候,早上在家里晨读的次数屈指可数,都是吃了早饭急着往学校赶。我们租住之后,如果是同样的时间起床,也多了点时间出来,于是每天也有更多的时间去晨读了。我们会沿着房子旁边的小路向村外走去,在田野的小路上晨读的人当中,有我们初三的学生,也有高三的学生,当然,也有住在外面的其他年级的学生,用功的人还不少。我们算好时间,到了该回去洗漱和吃早饭的候,我们边读边往回走。早饭房东早已经做好,我们洗漱完后,可以随到随吃。晚上下了自习之后,我们一同前往住的房间里,还要看下书才睡觉,好像真是多了点学习的时间,只是花费多了一些。不过呢,虽然家里都穷,但正当的支出,家里还是愿意负担的。我妈也对我说,吃点苦,努力半年,争取到时考好点,只是住在学校,没有人管了,是学习还是岀去玩她都不知道,退一步说就算时刻在屁股后面跟着,也是暂时地,跟不了我一辈子,所以完全要靠我自已自觉。这就是中国的父母,一心为儿为女着想的父母,把责任都往自已身上扛的父母。

在老师们的不断强势煽动下,我们也把中考当作了一场战争,我们一定要打个漂亮仗。人呐,真的是很奇怪,如果是做坏事,比如上看小说,就算别人没有注意,自已心里也虚地很,贼眉鼠眼,眼光闪烁不定,而当我们在做一件正确事情的时候,会理直气壮,比如老师在上课,你如果觉地坐着不舒服,或者听课想睡觉,你可以起身站在座位上听,也可以走到最后一排去站着听,不会有人用诧议的眼光看你。

学生的责任就是学习,符合主流,你付出努力了,在家人们面前说话底气也足。父母在家干活是苦的,哥哥、姐姐在外地工地上或厂里干活是苦的,学生努力学习也是苦的,但是只要做的是对的事,苦也是乐的,而且乐此不疲,直到取得好的结果,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已的责任和目标。

我们就这样机械地学习,机械地生活,时间过得很快,两个月之后又到了期中考试。在意料之中,我取得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打败了众多对手,成绩仅排在了公认的我也认为难以逾越的有数的几个人的后面,在学校召开的专门表彰初三和高三学生的大会上,我第一次站在了领奖台上,学校奖劢了一本书,是一本精装版的古诗词,我虽然从来没有认真地去读这些诗词,但这本书是我的骄傲,也是对我付出的肯定。虽然我后来把这本书印有奖劢字样的一页给撕掉了,但这本诗词书一直保留到了现在,我每一次回到家看到这本书时,都是不胜唏嘘,在高中阶段,因为吸收了一块玉佩所含有的能量,我迷失了本性,没有延续我认为曾经取得的辉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一个试验品,让我品偿能掌控好运气的异能所带来的成就和快感,同时又不知不觉让我堕入不可掌控自已的深渊。

期中考试过后,老师又在给我们洗脑,说过去的成绩,只能说明你过往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但是我们的最后目标是在中考,没多少时间了,要放下除学习之外的所有事情,要放下任何包袱,将时间和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就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呀。

好像,我们就要上刑场了。

正当我们积极备战中考时,我们都认为所有人会同时出现在中考的战场上,可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能预料惊喜与意外哪个先来。偏偏是意外先来了,我们同一个战壕里有一个战友掉队了,她死了。这是第一次,我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身边少了一个人,虽然我们的关系不是太近,但是每欠走过她曾经坐过的座位,偶尔还能看到她甜甜的笑容,而如今座位空了,人不见了,熟悉的笑容也没有了。此时,我就觉得我们的生命如此脆弱和短暂,就像一棵树一样,长成要几十年或上百年,被砍也就几刀的事,用锯锯更快,人呢,父母含辛茹苦把我们带大,一场疾病或一场意外很快就将生命夺走了,如果是在战争时期,只要一颗子弹,瞬间就倒下了。我们投胎成为人,如果真的是来红尘世界中历练的话,为什么有人还没有好好端祥一下这个世界,就戛然而止了?不公平。命运,命和运是连在一起的,一些算命先生在给我们算命时老是说命中注定和运势可变,那人这一辈子在世界中的种种际遇,到底是命决定的还是运决定的?如果是命决定的,不可以改,如果跟运有势有关,那运势改了,命也不是改了吗?现在看起来,我吃了转运珠,运势被姑奶奶改了,那命又的结局又是怎样地呢,还是命中注定?或是我的结局可以改变。

对于人生的感悟,对生死的看待,和人的知识和阅历有关,我对我二姐的死,对我外婆的死,都没有这种感觉,因为那时我还小,但现在会让我想起很多。

整个茶山乡的人都恨透了那条岭,都认为是这条岭阻碍了茶山乡与外界的往来,处于浙西的一角,一辈又一辈的茶山乡人从重重高山中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了一条小路,然后把小路慢慢地修成了汽车可以走的大路。但山路毕竟是山路,崎岖蜿蜒,陡峭的坡和忽然地急转弯,如果对路不熟悉,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据说外地的司机一般都不敢开这条岭,就算当地的司机开车到这里也是小心翼翼。什么时候这条岭可以再拓宽点,或者是像有些地方一样,可以穿山洞,成为了茶山镇人的期盼,但是不管往后会怎么变,摆在目前的事实是,这条路还是现在的路,是条要人命的路。这位同学和她妈妈到县城回来,汽车从另外一边上坡时没有问题,而汽车在下坡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司机没控制住客车,滚下了悬崖。满满的一车人,幸免于难的没有几有个,她就这样走了,花还没有开就凋零了,她家里少了两位成员,我们班上少了一位战友。或许,那个时候的人感情味要浓点,教室里有一段时间气氛都不怎么对头,说话小心翼翼,同学之间也少了打闹,班主任还让我们派了代表,去她家里看看。

我不知道姑奶奶是成仙、成佛的人,还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或者是另一个星球?但我见过姑奶奶,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所以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人。我在想,如果一个人意外死亡也就罢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刹那间离开了人世,而如果是病死的,在弥留之际,他的感觉是怎么样地,是恐惧?是坦然?还是真的有一轿子来把他给接走了?也许,只有自已到了那一刻,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人组成的这个世界太奇怪了,自然属性按程序在走,社会属性也按程序在走。

中考如约而至,考点安排在县城,我虚岁十七,这是我印象中第二次走出茶山镇,县城也是我第二次来,我们是被客车接走的,我跟同学换了靠窗的位置,头伸出窗外一路吐,吐到黄胆水都出来了,下车时已经是虚脱无力。好在,学校安排考试前一天就住进县城的宾馆,让我们有休息和适应的时间,考完试后我们又被送回了茶山镇,车上也是一路吐,还带动了其他同学跟我一样吐或呕,一个接着个地,很搞笑,连司机都回头看我们这是怎么了,跟得了丁瘟疫一样。到家后,初中生涯算是结束了,能做地就是静静等待。

家里就我和妈妈两个人,有时候,不管是中午还是下午,我回家时,门都是锁着地,因为妈妈在外面干活没回来。我姐嫁人了,如果用老话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明她已经从生她、养她二十多年的家离开了,离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家进入了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家,我姐已不再是我的家里人了,怎么会是这样呢,我有点搞不懂,但事实就是如此,就算没有外出打工,她也是坐在了别人的饭桌上,而我家已经少了一位成员,在以后的很多年里,八仙桌上有一方始终是空的。

我爸,这位曾经名声在外的大师傅,也出门打工去了,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外出工资高,能够多赚点,还有一个原因是现在农村已经不兴慢工出细活了,人们外出见了世面,手上也有富余了,一栋栋瓦房被推倒,一栋栋楼房盖起来,他已经无用武之地了,人们喜欢找年轻点的师傅,效率高点的师傅,被公认为是一把好手的师傅遭冷落了。时代在改变,人们的观念在改变,而回过头来看,木匠、篾匠、裁缝这些手工业都是在走下坡路,特别是裁缝,满大街开了一间又一间的成衣店,已经没有人定制衣服了。

真是应了一句话,时代要淘汰你,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走着走着,你就会发现,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而且还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