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们不曾忘记你

随便整了几个小菜，众人就围着桌子开吃了。王玉香吃药后精神头好了不少，能认出凤莲和广富了，但说话还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记性也乱得很。

方二奎喝了口酒，如今老啦，眼睛都有点模糊了，他眨眨眼对石广富说：“老石啊，我真对不起你，你还能这么想着我，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说啥呢，咱俩跟亲兄弟似的，别见外！”石广富拍拍他的背。

俩老头喝了几口酒，话匣子就打开了。凤莲在一旁耐心地陪着王玉香聊天，天南地北地扯。

方二奎端起酒杯一口干了，然后吞吞吐吐地说：“老石啊，有句话我心里憋了好久，今儿个借着酒劲，我就说了啊。说的对不对的，你别跟我计较就成！”

“说吧，咱俩还有啥不能说的！”石广富笑着说：“跟我这儿你就敞开了说就成了！”

“老石啊，这话我真难开口，我都觉得丢人。但为了我那闺女，我豁出去了！我家老大离婚了，那个魏大虎不是人，我儿子也没了……我就剩这么个老姑娘了，你家老二对她有心，你看能不能……”方二奎说着，眼泪都下来了，酒杯也重重地砸在桌上。

刘凤莲一听就明白了，赶紧接过话茬：“老方啊，不用你说，我们都懂。我一直把梦灵当自家儿媳妇看呢！”

方二奎擦了擦眼泪，又说：“我知道我没脸说这些，但玉香这样，我这身子骨也一天不如一天了。我怕哪天我俩都不在了，我这闺女受罪啊！”

方梦灵看着父亲这样，眼泪止不住地流。以前她总觉得父亲不爱她，因为父亲一直想要男孩，有了弟弟后更是把心思全放在弟弟身上，也只有这一刻她才明白父亲的爱有多深。

方招娣轻轻拍着梦灵的背说：“灵儿啊，爸心里一直有你呢！他只是一直不肯说，你看我就不一样了，我还有儿子可以依靠。你就一个人在外头爸不放心啊！”

石广富转头看向凤莲，两个人互相一点头，然后坚定地说：“老方，你放宽心。石全走了，我们不能让梦灵年纪轻轻就守活寡，找别人我们也不放心。既然石扬他俩打小就好，石扬心里也有梦灵，就差个名分了。现在石全的事也过去一年了，等过完年，咱们挑个好日子，把俩孩子的婚事给办了！”

方二奎看着石广富，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抹把眼泪说：“老石，我这辈子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了，下辈子我做牛做马都要还你这份恩情！”

“说啥呢，咱们都是为了孩子好！”石广富摆摆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王玉香在一旁听着，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小声地问凤莲：“你们刚才说的是让灵儿和石扬结婚吗？”

“是啊，玉香，咱们让他们结婚。”凤莲温柔地回答。

王玉香一听，高兴地笑了，嘴里又开始嘟嘟囔囔：“石扬从南方回来了啊？啥时候回来的？我们灵儿等了他好多年呢。结婚好，赶快结婚，我就放心了……”

方梦灵突然打断了温馨的氛围，认真地说：“爸，妈，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真的不想和石扬哥结婚。”

方二奎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站起身大声呵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爸，我没胡说！”方梦灵的眼神异常坚定，她转向凤莲，继续说道：“妈，你一直对我那么好，处处为我着想，但我真的不能那么自私。我...我不能生孩子了，这是我在医院早就知道的。石全走了，我也不想再找了。我和石扬的事，确实是我的错，但我只想先这样过一段时间。我和他已经说好了，如果他遇到合适的人，我们就分开。他还需要成家，需要孩子，你们也需要抱孙子，我真的不能那么自私。”

凤莲心疼地看着梦灵，温柔地说：“孩子，这都不是问题，你的病好好养养，身体会慢慢好起来的。”

但梦灵摇了摇头，坚持道：“妈，我的事我想自已做主。谢谢你们的好意，李雷来接我了，我先回去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方二奎无奈地叹了口气，嘟囔着：“这死丫头，真是不知好歹！”

石广富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老方，孩子的事就让他们自已决定吧。其实结不结婚都一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对待梦灵的。”

再次途经后山，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她思绪飞向远方，方梦灵转头对李雷轻声说：“到后山了！李雷，你和二姐等我一下吧，我想去看看石全。”说完，她推开车门，独自踏上了前往后山的小路。

来到石全的墓碑前，周围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墓碑前，各式各样的供品整齐地摆放着，刚刚焚烧的纸钱灰烬随风起舞，如同灰色的雪花，弥漫在四周，不觉间更添几分哀愁。

方梦灵缓缓跪下，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她哽咽着，声音里充满了自责与痛苦：“石全，你在那边还好吗？我知道你肯定恨我，怪我！我知道，我不该与你二哥产生那样的情感，但我无法欺骗自已去过那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我既然选择活着，是为了自已，也是为了那些还爱着我的人，我想好好活下去，你会理解我吗？你会原谅我吗？你的疼爱，你的好，我都记得，只是我还是辜负了你，对不起……”

风，依旧在吹，却带不走她心中的痛楚。空旷的后山和鼓起的坟头仿佛成了她倾诉的听众，而回应她的，只有那无尽的沉默和风中摇曳的草木。方梦灵的哭泣，似乎要将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所有情绪都宣泄出来，那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如同深陷于无尽的沼泽之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