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郎人间惊鸿客】
黄昏,又是一天放学时,校门前的纷杂丝毫不逊昨夕,慕琪拉着筱霏左冲右撞终于挤出迷宫式的人群,找到了段府前来接她们的司机。
“慕琪,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慕琪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了起来,这个蜜罐里长大的女孩子,性格大大咧咧,待人接物完全不设防:“就我爸、我妈、我爷、我奶……嘿嘿,还有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长得很妖孽,人模狗样的,不知道为什么快三十了还一直没人要。”
她笑是因为,她在想,如果二叔听到她在女孩子面前这么形容自已,会不会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筱霏第一次来到段府,站在门前,望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别墅,心中竟生出一股非常莫名的情感,似亲近,又疏离,似熟悉,又陌生,总之,很复杂。
这偌大的高贵典雅的建筑,在她眼里,却仿佛“金丝笼”一般。
慕琪打破了她的思绪,拉着她登上高高的台阶,就像提着木偶一样牵着她跑。
台阶的转角处,传来一位青年通电话的声音,那声线,轻缓稳健,低而不沉∶“对,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我告诉你啊,我这边都已经收拾好了,你今晚可千万别又给我说漏了……”
筱霏蓦然间浑身一颤。
真人的音色,与电视上比赛采访时发出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未加任何机械媒介的转化,听起来更加有生机,有活力。
她下意识抬眼望去,只见来人一袭素衣款款下楼,风度翩翩,隽秀清雅的脸,是比屏幕上貌美千倍的程度。
她惊鸿一瞥,不由得心叹道,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无人配白衣。全天下喻人貌美的唐诗宋词堆叠起来,都不抵鬼才棋手盛年之风华。
段玄胤火急火燎地匆匆远去,慕琪都没来得及叫住他,她还想介绍筱霏给他认识呢,就那么走了,连声招呼都没跟人家打,真没艳福。
她望向一旁的筱霏,发现她怔住,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筱霏?”
筱霏终于回过神,但还没有完全回来:“……段玄胤……他怎么会在这儿?”
慕琪骄傲地望着他远去的方向:“你也知道他呀,他就是我路上跟你说的那个毒舌老光棍。”
“鬼才棋手段玄胤,整个浣阳,又有谁不知晓他的名号呢,”筱霏沉默半晌,“他是你二叔?”
“对呀,我亲二叔。”
筱霏震惊:“那你爷爷……是懿卿棋馆现任馆主,段九卿老先生?”
“对啊,我的名字就是他给我取的,”慕琪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慕琪慕琪,其实就是‘慕棋’嘛!”
天哪……她居然是段爷爷的孙女。
棋圣段九卿,是爷爷一生的对手,也是一生的挚友,所谓的“棋逢对手,惺惺相惜”,就是二位老人的真实写照,二人一生炼弈,一生博弈,一生难较出高下,久而久之,就成了彼此的挚友。可惜岁月变迁,二老后来天各一方,那时网络还不发达,就渐渐失去了联络。
小时候常听爷爷提起的人,一直未得幸一见,今天阴差阳错,居然来到了他的家里……不行,她深思一番,考虑到姥爷对围棋运动的排斥,她决定隐瞒自已是闻人棋馆后裔的事情。
“嘿嘿,你是不是也久闻我爷爷大名,很想见到他?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慕琪不由分说,拉起她便奔向客厅,“我跟你说你别怕,他人很好说话的……”
段府室内陈设的风格与外观几乎相同,表里如一,都是高端气派的古典欧式装潢,奢华得很直白,却又出乎意料得脱俗。
沙发上,一位极具儒雅气质的老人戴着老花镜专注地低头看着报纸。
他就是段懿段九卿……传说中鼎鼎大名的棋圣……闻名不如一见,明明就只是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周围却仿佛仙气萦绕,比电视上还要有气场。
不愧是鬼才棋手的父亲,这种飘然若仙的气质,果然是一脉相承。
慕琪示意身旁的筱霏安静,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只见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身后:“爷爷!”
“哎呀!”“哈哈哈……吓到你了吧!”
段老爷子先是吓了一跳,缓了片刻后,又笑了起来:“你这臭丫头,你是嫌我这把老骨头散得不够快是不是?”
“哪有,”慕琪抱住他撒娇,“爷爷您明明老当益壮,比小伙子都有精气神儿怎么会散架呢?再过五十年您都不会散架的!”
段老爷子被她逗笑:“哈哈哈哈哈……你呀!”
他这孙女,是他此生除了围棋之外最大的软肋。
筱霏远远看着爷孙俩温情的场面,不禁思念起自已四处游历的爷爷。
那老头,在家里一天也待不住,一天天不是在旅游,就是在旅游的路上,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活脱脱一个老顽童。
“对了爷爷,”慕琪这才想起一旁的筱霏,连忙把她拉到爷爷身前,“这就是我说的筱霏,我没说错吧,长得多好看。”
段老打眼望去,眉清目秀,清丽脱俗,的确是个很俊俏的丫头,他突然想起了自已那个老大不小至今仍孤身的二小子……
筱霏微微一躬身,不卑不亢道:“段老前辈好。”
“你好呀,我们家慕琪昨天回来,夸了你一晚上,”段老爷子笑问,“你的名字是哪个字呀?”
“是竹字头的筱,雨字头的霏。”
“筱霏……”老爷子思索片刻,称赞道,“好听,是个好名字!”
“谢谢老前辈。”
“既然是慕琪的朋友,在家里就别拘束了,就把这儿当成自已家,慕琪啊,”段老爷子转头吩咐道,“带筱霏去你房间玩儿吧,到了饭点叫你们。”
慕琪应了一声,便迫不及待地拉着筱霏上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