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一，戴以秋起床上班。
宋柚提前在她办公室里等着她，见到她，开口就说：“你不在，猴子称大王了！”
戴以秋看着她着急的样子，问：“猴子是谁？”
宋柚：“杨静珊啊，还能有谁。我不是给你发信息了吗，你都没看吗？”
还真的没有看，救助中心要优先保障医疗团队的用电，其他的用电就不太方便，手机充电有些麻烦，也常有跟亲人失联的灾民跟她借电话，她已经交代了有急事就打电话，所以很少看手机。
昨晚本来是想看来着，但是跟肖仲璐发着信息就把这事抛脑后去了，后来周炫明来了，扰乱了她的情绪，也就没有心思再管这些了。
戴以秋无波无澜地问：“她什么时候重新回来医院的？”
宋柚：“你去灾区的那天，你早早去坐车，她早早来上班。”
真会拿捏时间。
戴以秋问：“她是怎么称大王的？”
宋柚大大地叹了口气，“都越过主任了，脸皮真厚，李念的事情到现在还没完全解决呢，她这个加害者脸皮怎么这么厚，就又来耀武扬威了，天天在办公室里大呼小叫颖指气使地，比出事前还不知收敛。”
戴以秋无所谓地打开电脑，开始查看预约，“这一个星期还发生了什么事？”
宋柚想了一下，“其他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凌兰女士来了一次，是杨静珊回来上班的第二天，请了精神科所有人吃饭，名头是庆祝杨静珊回来上班。”
戴以秋“嗯”了一声。
宋柚不明白：“她是不是想要杨静珊嫁给周院长啊？”
戴以秋被宋柚的话给逗笑了，宋柚是知道她和周炫明以及凌兰女士的关系的，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不会的。”
杨静珊不过是凌兰女士放在公司的一颗棋子，这颗棋子没有这么大的作用。
宋柚问：“你怎么能肯定？”
戴以秋说：“豪门里的争斗比你看到的要复杂得多。”
宋柚小声嘀咕：“说的好像你很了解豪门一样，你不是被凌兰女士拒在豪门之外吗。”
戴以秋心里黯然，要是她真的是一个普通家庭里的孩子，那就好了，可是再也回不去高二以前的样子了。
戴以秋把要接诊的病人资料看了看，然后忙了起来。
最后在下班前，她写了一封邮件，然后卡在最后一分钟时间点发送。
戴以秋本以为，自己卡在下班时间最后一分钟发的辞职申请最快也要到第二天才会有反应。
没想她才从医院里出来站在路边拦车，群里的消息就炸开了，从源头看，罪魁祸首是抄送到人事部的那封邮件。
宋柚追着她跑出来，气喘吁吁地问她：“小秋姐，你要辞职？”
戴以秋点头。
宋柚不能接受：“你不干了，我怎么办啊？”
戴以秋：“继续留在医院啊，医院的工资还是很可观的，每次发工资，你不是挺开心的吗？”
宋柚不干：“你要是走了，我们精神科就是杨静珊的天下了，她向来看我们不顺眼，我能有好日子过吗，最重要的是，除了你，杨静珊最讨厌的人就是我这个跟屁虫了。”
戴以秋：“不会的，医院又不是她开的，实在不行那你也辞职就好了。”
宋柚急了：“这不是辞职的事情，是你为什么要走？”
“不想做了。”
“你认输了？”
“无所谓认不认输，我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了。”
宋柚看着戴以秋，像是在看陌生人的样子。
戴以秋看着马路上一辆眼熟的车子开过，突然转了话题：“你要是不想继续在周际医院做下去，可以去盛唐集团，我可以跟唐总说。”
宋柚有点跟不上戴以秋的思路：“去盛唐干嘛，现在说的是你为什么要走！”
戴以秋认真地看着宋柚：“不管什么原因，我要辞职是肯定的，过去这几年你帮了我很多，你要是不喜欢在周际做下去，盛唐集团有一个养老院的项目，你可以去那里上班，工资待待遇跟周际不相上下。”
宋柚低下了头，声音有些闷闷地：“可是，你都没有跟我商量过，也没有提前跟我说一声。”
戴以秋沉默。
宋柚继续说：“你总是这样，除了工作，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跟我有关的，我生病了，你会让其他同事去照顾我，可是你腿受伤了，我把你送回家想照顾你，你却不愿意让我留下。蒋泽才来几个月，但是他的妈妈过世了，你让我照顾他的情绪，可是我明明看出来你有时候心情不好，问你的时候你却总是说医院的事情。很多事情都证明，你明明会关心我，却总是把我拒之门外。”
戴以秋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这一刻，她才醒悟，似乎，她总是跟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
她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从知道自己不是妈妈的女儿开始的吧，那时候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存在。
也可能，是跟肖仲璐分开后，她觉得没有人懂她了，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或者，是后来周炫明强行闯入她生活的那些年，她好像每天都过得很辛苦，没有心思去顾虑这些事情。
总之，她怕自己沉浸在感情里，她怕自己得到的那些回应是假的，是会消失的，所以她在心里永远有一条界限，限定自己付出的范围，也限定别人靠近自己的范围。
不过这十年的时间证明，这样做挺好的，她不用对这些感情负责，也不会被这些感情左右，更不会对这些关系恋恋不舍。
于是戴以秋问宋柚：“这样不好吗？”
宋柚的眼神，由惊讶，变成了然，然后是失望。
她站在那里，看戴以秋上了车，离去。
明明小时候，她是跟在小秋姐身后长大的，她以为自己很了解小秋姐，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她了解的知识以前的小秋姐，现在的小秋姐，总是戴着一个面具，对谁都不卸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