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外面的路已经通了,戴以秋申请安排把女人送出去。

这里环境太嘈杂,一点点刺激都会让女人控制不住自己,送出去才能有好的条件给她治疗。

可是统一调配的人却说女人只要不伤人,就还是先留下来,因为有很多生命垂危的病人需要安排。

戴以秋听言,才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天真,想得过于简单了。

戴以秋回到救助站,听到不远处传来男人压抑的痛哭声。

这样的声音在灾难的环境里,是很常见的。

不同的是,男人痛苦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婴儿清脆的哭声。

戴以秋忍不住朝声音来源看过去,是一位消防员,他怀里抱着两个襁褓。

旁边的人见她好奇,就主动告诉她,地震的时候消防员正在出任务没能回来,地震之后又领了任务,等终于闲下来,才知道自己老婆为了保护两个孩子死了

戴以秋看着男人赤红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灾难中离去的人太多了。

男人稳定好自己的情绪后,从襁褓中 抬起头,四处看了看,看到戴以秋,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就抱着孩子朝她走过来。

戴以秋有些不明所以,左右看了看,她旁边这会没有人,消防员是冲着她来的。

消防员在她面前站住:“我是周华晖,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还要归队,你能帮我照顾我的孩子们吗?”

戴以秋愣住了,周华辉,这个名字太普通,她好像听过,也好像没有听过。

消防员看出了戴以秋的茫然,“看来你不记得了,十年前,你和你男朋友在游湖的时候掉水里了,是我救的你们。”

戴以秋的记忆被勾起,看向消防员的脸,他的脸太脏了,但是轮廓确实有些眼熟,“真的是你?”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人竟是救过自己的人。

消防员点点头,“你能帮我照顾我的孩子吗,我现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回老家的父母也一直联系不上,原本幸福的小家庭突然间变得举目无亲了。

戴以秋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她没有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但是有外公外婆这个群众基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消防员见她答应下来,松了一口气,把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放到戴以秋的怀里,然后擦掉眼里的泪水,朝她敬了个礼,转身决然地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戴以秋从那份决然里读懂了:要是他救援当中真的出什么事情,那孩子的责任就是她的了。

她瞬间感觉怀里的两个孩子变得沉甸甸的。

直到看不到消防员的背影,戴以秋才收回视线,看向怀里的两个婴儿。

灾难面前,生命只能自己互相依靠。

只是,她没有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啊。

在原地站好半晌,转身,她朝医疗中心走去。

扫了一眼,没有看到肖仲璐,却看到累得靠在角落里闭眼休息的小芮。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小芮走过去,把小芮叫醒。

小芮睁开眼睛,看到是戴以秋有点惊讶,又看到她怀里还抱着两个孩子,“怎么又把孩子送回来了,可是我们人手不够啊。”虽然说的是抱怨的话,但是还是主动接过了戴以秋怀里的一个孩子。

戴以秋不由问:“这两个孩子是你们救的?”

“也不算是我们救的,是官兵把他们和他们的妈妈一起送来的,可是他们的妈妈送到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孩子就先由我们照顾了。刚才孩子爸爸找来了,他怎么没把孩子带走?”

戴以秋:“孩子爸爸是消防员,参加救援去了,摆脱我帮忙照顾。”

小芮:“原来如此。”说完看到戴以秋身上的白大褂,不由问:“戴小姐,你也是医生?”

戴以秋:“我是精神科的,救人还是要靠你们,我只能帮这些小忙。”

小芮看到她白大褂上的医院名称,点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什么,说:“既然你是心理医生,我们这里有个病人双腿截肢了,醒过来后不吃不喝不说话,不论我们问什么,他都拒绝沟通,你能不能帮忙去看看,劝他配合治疗,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一条命,要是这样一直消沉下去,那到时候……”

戴以秋点点头:“我一会就去,对了,你们肖医生回来了吗?”

小芮一边给孩子收拢衣服一边说:“他跟随救援队去现场救援还没有回来。”

戴以秋:“什么时候走的?”

小芮:“一大早就出发了。”

戴以秋:“我没有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想来问问你们,他们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小芮听到戴以秋这么说,把先前照顾孩子的东西收拾好,交给戴以秋。“奶粉没有多少了,你找找看有没有正在哺乳期的妈妈,问问人家能不能分点奶水给他们,小婴儿还是喝母乳比较好,另外尿不湿也没有多少了,这个时候物资紧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说完又写下了一些注意事项交给戴以秋。

戴以秋还来不及说一声谢谢,小芮就被喊去帮忙了,连忙把孩子又交到戴以秋怀里。

戴以秋抱着孩子提着东西,动作僵硬,她找过来其实是想跟肖仲璐说,这两个孩子的父亲是当初救过他们的人。

可惜他还没有回来。

她没有自信自己能照顾好两个孩子,转身去找外公外婆去了。

外公外婆听到她说孩子的爸爸才曾经救过她和肖仲璐,不由又多了几分慈爱。

安置点里都是同病相怜的人,见到两个孩子这么可怜,都纷纷说会帮忙照顾,有两个正在哺乳期的妈妈也站出来说会帮忙喂奶。

孩子的口粮得到解决,戴以秋心里松了不少。

想到刚才小芮说的双腿截肢的人,她找人问清楚后,朝病床区走去。

撩开病床区大帐的门帘,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齐的床铺,上面都躺满了受伤的人,有的在痛苦呻吟,有的在沉睡,有的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她的心,又不住地往下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