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国,元昭六年,四月初一

缓缓流云,徐徐惠风,真是一年的好时光。

皇城外,苍翠青山中,因前朝某位太后捐献了一年脂粉妆奁钱,雕刻了一座玉佛而闻名于世的玉佛寺庄严肃穆。

寺中一处僻静的禅院内,守备森严,屋内一慈眉善目的老僧人,了尘大师小心地展开一封鹿皮卷,里面是一排长短各异的银针。

花枝圆窗下,正在自弈的一位华服男子,放下手中棋子,看了一眼举着银针的了尘大师。闭目端坐。

“陛下,得罪了”。了尘将一根长针扎入华服男子头上。

“照理,陛下头疾已经控制的很好了,近段时日头疾突然频发,陛下可思虑过?可有什么诱因吗?”

了尘一边问道,又将另一根的长针扎入。

萧默闭目道:“没有,一切如常”。

了尘从桌上的紫檀木盒取出一颗黑色药丸闻了闻,又取一点尝了一下,道:“程院判的药也没有问题。陛下睡眠如何,可还是噩梦不断?”

萧默并未回答,只是快速转动了一下手的佛珠。压制住内心那股跃跃欲试地嗜杀躁动。

了尘见到他这动作,心中了然,眼含忧虑道:“待陛下旧疾痊愈了,那股邪念自然会消失的,今日,又加了几根银针,可对陛下有帮助”?

萧默不在意地笑了笑,并不回答了尘问话,只指指头上银针,示意取下。

了尘赶紧净手,又把银针一根一根拔出。

萧默:“大师,实不相瞒,近期头疾加重后,之前的噩梦片段似乎连了起来”。

了尘问:“可是陛下三年前起,梦到的各种死亡的片段”?

萧默点点头:“朕从十八岁成婚起,总在梦中惊醒,梦中所见,却是太过模糊,总是看不清楚,越是想看清楚越是头痛难耐。

三年前,朕九死一生后,这梦中之事却是清楚了起来,是的,是朕的各种意外死亡片断,朕曾以为是预言,是将要发生之事,可现在……”

“陛下可梦到了什么,或是想起了什么?”了尘脸上凝重起来。

萧默:“朕从年初起,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可还是想不通因果”。

了尘:“陛下稍安勿躁,万事靠机缘,不必强求”大师担心皇帝的旧疾加重,会影响他的心性。

萧默倒不怎么在意,他心里很清楚,战乱已经结束了,朝堂安稳,民众休生养息, 世人现在欢迎温润能容人的明君,杀伐震慑也要掩在君子的表象之下。

他知道自已是个什么德行。 这心性又能影响到哪里去,如何决断还不是全由他自已说了算。

萧默反过来宽慰大师,道:“无须太过在意,或许过段日子大师说的机缘便倒了”。

“陛下……”。贴身总管太监李福神色匆匆进来。

萧默皱眉,他与了尘独处时刻,无紧急要事,是谁也不准打扰的。

萧默冷脸看着李福。

李福心惊胆战,生怕自已一个不小心说错话就会惹得眼前之人发怒,小心翼翼地开口回复道:“启禀陛下,南境城的木小将军刚刚回到京城,竟然连进宫面圣都等不及便直接追到玉佛寺来了”!

萧默心惊,一下站起身,暗道不好:“快,快传”。

了尘施礼,默默退下。从侧门出去了。萧默也无意与了尘客套。

木珉小将军风尘仆仆进来,扑通跪下,哭出声:“陛下,容老将军亡了”。

咣当一声,萧默腿边的凳子倒了。

木珉一下止住哭声。空气中安静的可怕。

李福与木珉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等了许久。终于听见萧默一贯冷淡的声音:“起来回话,详说经过,老将军可有什么话留下”。

木小将军赶紧起身:“回陛下话,事发突然,那日,老将军在兵营看兄弟们操练,突然头痛倒下,孙太医救治半日无效,……”。木小将军说着,又哽咽起来。

萧默挥手制止:“老将军自从长孙容钦走后,一直借酒消愁,朕赐了孙太医去南境贴身伺候,从孙太医传回消息,这也是一种解脱,木珉,你随在老将军帐前,其中情景,你最是情楚,其余不必多说,只讲讲老将军可有什么心愿”。

木珉低头。脸上有为难之色。

萧默一下心中了然:“赐婚之事,不用说了,当年,朕遇难,被救上昆仑,容大小姐指点过朕剑术,与朕有半师情谊,要朕不顾容大小姐心愿赐婚,就是老将军临终所托,朕也不会同意,其他可说说”。

木小将军抱拳:“长房,二房分家。南境城容府产业尽归长房容宁,候爷爵位归皇城的二房容二爷”

萧默点头:“这个自然,容大小姐虽然是女子,确实是可以撑起容家长房,容二爷不会为难侄女,朕为容府分家作主”。

木珉跪谢,欲言而止,终于又开口道:“老将军还有一请,请圣上庇护容二小姐”。

“容二小姐,容离”?萧默皱眉,“三月前,内务府操办今年选秀,皇叔曾与朕提过容二小姐去年及笄了,但朕又收到容大小姐书信,说妹妹容二小姐在青城山,有喜欢的人了”。

木小将军脸一红:“在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阿离已经离开了青城山,去了北境,投奔了外祖父工流老神仙去了”。

“裴超”,萧默冷喝声传到屋外。

裴超赶紧进屋:“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去青城山,查明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