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萧瑟,红叶老枝,只那新麦却峥嵘油绿。
萧泙一改往日散逸与玩世不恭,显得极为慎重认真,“七哥别人不知道,可我清楚他并不是常人眼中的闲散王爷,还真不是与世无争的那种人。”
而她手边刚触碰地上那簇悠悠小花自是一顿,起身隐隐一笑,避重就轻,此刻她不想讨论关于萧汨为人,因此只说道,“你信我就足够了。”
“如果我想离开这里,你会帮我吗?帮我让他们找不到我可以吗?”如她这般坦率,萧泙可以想到她是有多么心焦难安。
草履苍山,眺向湛蓝碧空,一切都跟着悠远倦怠,她懒懒的说道,像是谈及虚幻的梦想,“我想远离那些尔虞我诈的权利斗争的人和事,我一直的梦想是退隐江湖,做只闲云野鹤!”
天际寒鸦伶仃过,广袤山川何处寻觅一片属于她的归鸿。
萧泙听来当即赞同,“姐姐你在黑羽能幸存下来,多少会有不可磨灭的阴影,如今我的能力不足以护你周全,可能到时候只会连累了你。”
于是他决定帮她完成心愿,拍起胸膛,“过几日启程回金岩,半途我就找个理由让你得以离开。往后天涯海角,姐姐想去哪里便是哪里!”
他又想起重要事物,“可必须要备足盘缠,没钱毕竟寸步难行。”解下坠在腰间玉带的那只花纹锦袋,“这里头加起来差不多五百来两就先充作姐姐的路费!”
寒影见他也是个明白人,简直一点就通,但她不是贪婪之人,摇头推还,“钱财够用就可以,如今带多了反是显眼受累。我身边还有一些私房钱,等安定下来就能找个活计,丰衣足食。”
“这可不行,在外头一丝一毫都没有情面,你少了一文钱啊就得饿肚子,所以能够多备些最好,再说这也不算多,又是银票,放心不会显摆,就当防身用好了!”萧泙执意相授,非得交于她的手里才肯作罢。
这几日眨眼而过,到了启程之日,早间拜别了安阳一家后,他们三人分别坐上马车挥手告别。
临别之际,穆云阳看出端倪,但他并不明说,立在原地远远的瞥过一抹视线,眼神中的告别。
“寒影姐姐,本王将那随身玉佩落下了,你骑个马现在就去替本王取回来!”萧泙的理由便是如此。
而寒影领命,登鞍上马揽辔驰去,不负包裹,孑然一身亦无回头!
浮云花开,一路奔向下一个镇子。
自由得来不易,又怕被人跟踪就先换了个装束成了一名村妇,花色短袄头上斜披一方碎花巾子,也是个俏丽娘子。
傍晚夕阳铺水,渔樵归舟,这个陌生小镇还是挺错落有致,夜市琳琅,茶米油盐店子罗列有序,更有花楼赌坊人头攒动。
当晚夜宿客栈,寒影将那马匹交给由店前揽客的小二,那小二热情周到,一路不停的讲这里的风土人情,她也趁此打听了一些人文地理,打算在此观望小歇几日。
客栈后院之中,莫心正叉起一条腿,横坐在一条木凳上,未料见到熟人,不远处寒影一刻扭头就走。
身边那个小二不明就理一下诧异,偏拦着她问,“嫂子,你这是想起什么落外头了吗,小的可以代劳的!”
寒影当是左右绕不开,只那莫心飞步上前,作势一笑,绽得脸上两个酒窝子,“老大等候多时了哦!”
“为何你们在此!”寒影问,心里恨的要死,故意问那小二,“难道此地就一家客栈吗?”
小二不禁点头称是,“嫂子你说对了!像样的就我们一家,其余三两家你就是去了也得调头回来我们这里呢!”
而莫心讪讪一笑,“于暗中保护某个人物,什么一举一动啊都要细心留意的,尤其需要注意大变活人的戏法!”
望及天色,正是红尘昼昏,夜黑风高。只那小二一头雾水,自以为是,“诶呀!原来客官你们等着是这位嫂子啊!”
莫心微微点头,亦是冲他撇了撇手,那小二识趣也就别处去了。
寒影如逢当头棒喝,不由握紧双手,趄步回退身旁亦是晒架木栏杆子,她正了正嗓音,“有什么事让他出来说,明人不说暗话!”
果不其然,那个身影窄袖雾霭长袍,恭谨有度,万顷波开挥洒自如简直一落拓侠士。
望而动衷这般入眼,可她看来全是道貌岸然斯文败类。当下判度形势她孤身一人面对即便零星几个黑羽卫,也是无从应付的。
遂极快摸了袖子里那泛着白光夺目的一柄匕首,径怼自个脖间,那态度宛如一潭死水,竭蹶不肯随波入流,只开悟言明,“狼行千里吃肉,抱歉,我宁死不回的!”
对面呢俨然一条偶尔蜷爪谄笑的狼,獠牙微勾笑意惑人还到友善,止步敛襟,冲莫心抬手一阻。
示意无妨,且是徐然感喟,“不失天真矇昧,也是难能可贵。之所以来到此地便是想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
寒影不屑,而她也受不起,微风动摇额发,“用不着!假仁假义!我不怪酷吏杜大人秉公职守,难道大人愿意跪在我面前让我抽个三五鞭子吗?可能吗?”
长衣皎洁,挺修青翠,笑容漾在嘴边,目光时不时扫在她脸上,兀是颔首明快调子,“那甚好,若你执意如此,我可以啊!没问题!”
“阁下内息高手,所以不必了,免得我手疼!你真有那份心,放我无恙离开便是!”寒影也不想七绕八拐,于是开门见山说了个明白。
杜银月心照不宣,无非彼此心里敞明,挥袖风飘,从容示意,“请!”
寒影收祛匕首也不想再停留,只抱拳作别,“祝杜大人前程似锦,官运亨通,告辞!”
出了客栈,便慌张起来,又是临近黑夜,她对着一家人声嘈杂的赌坊有了个奇怪主意。
那掌柜见她孤身一个女子于是就琢磨起来。伙计上来就让她下注,寒影推脱她带的钱不多,只想赢顿饭钱,只能玩玩小的。
于是买了筹码,开局下了赌注,也是运气好,赢了不少,可寒影只想混个一宿天明,以及确认那些尾巴是否真的离开。于是就把赢的钱在最后一局几乎全部输了去。
众人起哄摇头,也就是个一时侥幸之徒,没什么能耐!
很快各自散去,寒影也躲到一边观望,掌柜叫人递了她一杯茶,她并不喝。她又思虑计划了一番,迷迷糊糊却在一旁的角落打起瞌睡。
待醒神发现店里没人了,店门也关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了。
她错愕惊呼,却一下被其捂住嘴巴。四肢乱蹬中被按在那张赌桌之上,她急声痛斥,“趁人之危,酷吏杜大人光天化日又想继续那些惨无人道的酷刑吗?对一个无冤无仇的女流之辈你就如此痛下狠手吗?”
杜银月笑而不语,松手放开了她,抱臂悠然道,“在下想跟你赌一局。赢了放你走,输了跟我回去,怎样?”
此中形势架势皆没得选了,她执意,“那么骰子必须我来摇,否则…”
“当然可以!凡事你小,我就大!我们对着来!”杜银月欣然应允,风度远谷任她徘徊。
于是第一局开得四五六,寒影输了,他笑着偏让,摆手道,“三局好了!”
于是她盖碗继续摇,那骰子咕噜落定仍然为小,她赢了。
直至第三局她还是赢了。
难掩欣喜眉间若有笑,却故作沉淀只问他,“算不算数!”
他则亲自开门,一挥衣袖,恭请她当即可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