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甲在酒店吃饱喝足后,随关平回到太守府。
关平令周安和马良守在宛城,自己带着关兴,点出一百骑兵。
王甲骑马在前带路,直奔涅阳县老家。
果真是骑马不喝酒,喝酒不骑马。
在马背上颠簸了五十里路,关平的肠胃实在受不了折腾,翻身下马,蹲在路边哕了一通。
关兴见状,赶紧下马,解开系在马鞍上的水壶,给关平漱漱口。
污秽吐出来后,使得关平愈加能冷静思考。
在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地主殴打佃农是很常见的事。
令关平感到反常的是,地主全家能从许都逃回来。
那许都的守备得多松懈?
在原来的时间线上,关公在襄樊水淹七军,威震华夏。
曹操计划迁都,以避关公的汉水路战队之锋芒。
是司马懿献计勾结东吴孙十万,两面夹击关公,曹操这才放弃迁都计划。
如今解决了糜芳和傅士仁,我军又攻下南阳郡,荆州再无曹军主力。
关公坐镇襄阳,东吴丧失偷袭荆州的机会,两面夹击之计不成,曹操还会迁都吗?
所有疑惑只有问了从许都逃回来的张老爷,兴许才能有答案。
一行人过了涅阳地界,来到王甲的村子,天已经黑了。
即使天黑看不清道路两边的房屋,关平也能察觉出,下午来过这里。
和周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读出了信息。
今日下午在路边一间农家吃饭,正是在这个村子里。
此时夜幕像是完全笼罩在村子上方,家家户户并不点灯,黑压压一片,闷得人喘不过气。
“王甲,路边第一家,是不是老两口子带着小孙女?”关平问道。
“正是!关将军如何得知?”
“今日下午从涅阳县署出来,在他家吃了顿饭,老两口还挺热心肠。”
“好人可惜没好命,他家两个儿子都被曹贼掳到许都屯田,跟我一同编入于禁麾下,我活了下来,那兄弟俩都死在了罾口川。”
关平叹了口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两个儿子被掳去许都,孙女怎么来的?”
“小妞子不是亲生的,在逃荒路上捡来,跟老两口子相依为命。”
众人默然不语,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一般。
幸运的,相互依偎在一起抱团取暖。不幸的,千里孤坟,念之断人肠。
一行人转过一片山冈。
关平在马上鞭指远处一间高门大院,道:“那是不是张老爷家?”
王甲连连点头称是。
夜幕之中,那一堵高墙极为显眼。
忽然一声凄厉的嗷嚎声从那堵墙内传出,哭声听起来十分悲痛。
突生变故,关平一行人快马加鞭,向张老爷家冲去。
张老爷家大院内。
一对老夫妻被张老爷儿子活活打死,尸体胡乱横放地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坐在边上,扯着嗓子失声痛哭。
张老爷坐在廊下,手中把玩着一两银子,廊上挂着两盏红灯笼,映得他凶相毕露。
“有钱你不早点缴租,非要打得你俩不成人样,才把银子拿出来,何苦呢?”
张老爷大儿子凑上前来:“爹,我就说那三个骑马来吃饭的不能白吃,肯定留点饭钱。”
张老爷笑道:“别看咱们父子四人个离乡这么多年,拳头硬,地契就作数。
老子给你们几个打包票,最迟后年秋收,咱们家讨回旧账。
就能跟从前一样,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候一人娶一房媳妇,咱们老张家继续开枝散叶。”
三个儿子附和道:“爹爹雄才大略,爹爹怎么说,儿子们照做便是。”
父子四人畅享着梦幻般的未来,放肆大笑。
“轰”的一声,张家院门被撞开。
关平看见了给自己做饭的老两口子已经成了死尸,躺在地上,小妞子在一边嚎啕大哭。
顿时怒发冲冠,一个健步冲向前,先砍死挡在张老爷前的大儿子,环首刀架在张老爷哽嗓咽喉上。
另外两个儿子见关平来势汹汹,拔腿要逃,扭头撞在关兴枪口处。
关兴甩手一枪,枪杆同时劈在两人胸口,两兄弟捂着胸口摔倒。
两边士卒瞬间将兄弟二人按在地上,等候关平发落。
张老爷看见大儿子被当场砍死,二子和三子被控制住。
说明来人手段狠辣,由此言语不敢有失。
张老爷随即从惊恐转换成笑脸道:“我与壮士素未谋面,更谈不上深仇大恨,壮士为何对我儿子痛下杀手?”
关平指着两具尸体吼道:“那两位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两老家伙欠我好多年地租不还,还不认地契,跟我大儿子打起来,他们自己摔倒的!”张老爷急声道。
“满身是伤,你说自己摔倒的?”关平心中愤恨,转头对关兴道:“咱们也摔一个试试!”
关兴将小妞子抱在怀里安慰,听到大哥军令,把小妞子放下来,轻声道:“别哭,哥哥给你报仇!”
转身和几个士卒将张老爷二儿子反手绑结实,抬起来举过头顶。
张老爷这才看清不远处关兴等人一身的戎装,发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这不是一伙强盗土匪,这是一支朝廷正规军,只是不知是隶属于哪家诸侯。
“将军恕罪!”
张老爷认清形势后,多想跪下来求饶,奈何哽嗓咽喉前的环首刀,散发出冷冷寒光,让人不敢动弹。
关平啐了他一口,道:“这时候想起来求饶了,当初仗势欺人的时候没想到会遭报应?”
张老爷眼睁睁地看见他的二儿子被人高高抛举,再狠狠摔下来,下巴颏先落地,嘴唇微张,鲜血从嘴里溢出来。
“爹……救……救我……”没等说完,脑袋一斜,命丧当场。
二儿子的惨状,张老爷心疼得不忍直视,片刻后才睁开眼睛。
“这位将军,我的儿子失手杀了两位老者,也偿命了。将军可否先把刀放下?”张老爷眼珠子紧紧盯着刀刃。
他睁开眼睛并不是接受了丧子之痛的现实,然后跟关平谈判。
而是关平见他闭上眼睛,手里的环首刀又近了他脖颈半寸,必须要让他直面儿子的死亡。
丝丝血迹漫延至刀刃上,张老爷更加不敢乱动。
“人命是偿还了,咱们再谈谈别的事。你们一家是怎么从许都逃出来的?”关平问道。
“这……”
见他支支吾吾,不肯明说,关平并不废话,转身看向关兴。
关兴立即心领神会,抬手一枪,就冲张老爷三儿子的咽喉刺去。
“我说!”张老爷吼道。
说时迟那时快,关兴来不及收枪,长枪扎穿了三儿子的咽喉。
王甲站在关兴身侧,又过瘾又后悔。
过瘾的是关将军快意恩仇,后悔的是当初就不应回乡种地,在军队里吃军饷多好,遭一通罪。
“老实交代!”关平呵斥道。
张老爷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脑子里实在转不开思路。
要论杀人偿命,三个儿子的性命足够抵上那老两口子的命,算是平账
自己费尽心机逃回家乡,也算是给荆州增加了人口和赋税。
眼前拿着刀的这位看起来像是个将军,怎么对自己全家逃回荆州的真相这么在意?
难不成是许都方面发现跑了人,派遣兵将追到我们家?
全家可是勤勤恳恳多少年,攒了一些家底,再疏通各路环节,好不容易瞅到监管不严的时候,才逃回来的。
想到此处,他觉得自己千万不能再被抓回去,不然在许都吃这么多年的苦都白吃了。
于是,张老爷一本正经道:“我受魏王密令,来荆州……”
“啪!”
关平狠狠抽他一个耳光,张老爷一下晕了过去。
他娘的,满嘴一句实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