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天神陵,以石山为体开凿,整座陵墓藏在山体之内,最高的墓室通道直近山顶,最深的则有山体之半,四处宽度皆以石山为准,其中繁密通道和墓室数不胜数,隐藏的防御机关亦是多密而难料,据说当年有好些负责陪送葬品的人皆因迷路其中而被困至死,百年以来,那些能冒险进去却无能为力出来而困死在其中的江湖盗墓贼人亦有千百余人。
这些盗墓贼为了夺取神陵中的宝物,不惜从神陵方圆几里的地方钻挖地道抵达神陵山体底下,然而,神陵以山为体,底下有石体保护,要进到陵墓里面,只能凿开山体,但这需要诸多精力和时间,且动静不能太大,否则会被驻守军队察觉。
尽管失败者居多,但终究还是有人进去了,不过可惜的是,能进去的最终都死在了里面。
而这些盗墓者留下的盗墓口和通道最终都被军队填埋。
自那以后,军队的驻守范围则增加到了陵墓的方圆五里。
虽然范围增加了,但不知为何,驻守人数从二十几年前却减少了一半。
付庆元能悄然来到陵墓山脚,显然已经解决掉了几里之外的士兵。
那些隧道已无法再重挖,如今能通往墓室的只有一条路,就是从山脚直通向山腰的千层石梯。
而这天石梯两边皆驻站着守兵,日夜轮换的守护着沉睡的帝王之躯和数不尽的稀世珍宝。
柳京墨本以为付庆元带着她也是准备如这些盗墓贼一般开挖地道,然而事情比她想的还要更简单或者说在她看来简单得过于粗暴和离谱。
她也终于知晓为什么付庆元非要带着她来的原因了。
付庆元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递给柳京墨,“阿京,为师要你帮个忙,我要你的一点血。”
柳京墨看了一眼那把刀,歪头疑惑,“要我的血干嘛?”
付庆元缓缓说道:“你体内的兰蛊,对我有用。”
“什么?!”柳京墨低声惊呼,“付、付先生,你怎么知道……”
付庆元朝她做了一个止声的动作,“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给我你的血。”
他再次递刀,柳京墨愣了许久才接过刀,犹豫地用刀在自已的左手手心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涌而出。
此时,付庆元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瓷瓶接住了血。
“好了。”付庆元说道。
紧接着,一旁的弟子递给他一个四方木盒,他先是将血液倒入木盒,随后又往里面丢入了一颗燃烧的东西,柳京墨闻着冒出来的烟,知晓这是活灵丸,她一般用来激催药物,使药物中某些药素能够发挥其最大的药用价值。
“这里面是什么?”柳京墨将手包扎好,同时用下巴点指木盒子。
她现在完全猜不到付庆元要做什么。
“蛊虫。”付庆元看着盒子,满意说道。
“你会蛊术?!”柳京墨再次惊讶,越发觉得眼前的男人深不可测。
对于柳京墨的反应,付庆元很是满意,“嗯,不过一切等为师回来再说。”
柳京墨吞了吞口水,看着夜色中付庆元忽明忽暗的双眸,心里越发觉得不安,“您到底想要干嘛……”
付庆元重重地拍了她的肩膀,“好了,待会儿记得跟紧为师,动手吧。”
后面的话是对身后的一众弟子说的。
闻言,一众弟子皆领命而去,柳京墨本以为这种事不该带太多人,可令人没想到的是,付庆元竟带了将近一百人,看他们的轻巧且迅速的动作,柳京墨知道付庆元这是把宗山楼最顶尖的高手都带来了。
因为据说驻守神陵的士兵皆是当初守陵一族的后代,而这个守陵族则大有来头,好像是南宫轩贴身守将的族人,听说这守将的族人个个精擅武道,这元国的的大半江山都是他们打下来的。
南宫轩死后,守陵一族则退隐朝堂,立誓要世世代代忠守他们的开国君王。
所以面对这样对手,付庆元自然不能轻敌,只能以最保险的方式去对待这件事。
弯月被黑云遮盖,夜风潮涌卷乱山林,巨大的神陵石山俯视着守护它的忠士们以及一群不速之客……
一百多号人就这样随着遮月的云雾光明正大的从千层石梯奔涌而上。
“什么人?!”
随着一声惊呼,驻守的士兵们纷纷握紧手中的长矛和长剑严阵以待。
石梯两旁的篝火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拉壮,从山脚看去,就像一头头巨大的黑狼。
然而宗山楼的弟子却没被这样的情形所惊慌,他们依旧以极快的速度奔涌而上,直取士兵的头颅。
一时间,厮杀呐喊回荡在整座石山,夜风也跟着兴奋狂舞起来,所过之处皆生凄悲,火光摇曳之间血喷人倒……
这是柳京墨第一次经历犹如小型战场的厮杀,自始至终,她愣愣地站在山脚下观望着这一切,双腿已发软而无法移动,看着这场厮杀,她竟无法思考了……
因为她对这里一无所知,也从来都只把自已当做一个局外人,现在,她被迫入局,成为了这场腥风血雨中的一棵棋子。
她在想,会不会下一个需要上这般上去拼杀的人就是她……
可她不想死在这里,不能……
“走吧阿京。”付庆元拍了她的肩膀。
看着已经所剩无几的士兵,付庆元终于轻然地踏上了石梯。
见柳京墨并没有跟上,他回头说道:“怎么,怕了?”
他的语气中并没有嘲笑,相反,他说的很严肃。
柳京墨回过神,幽幽地看着他,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张硬朗的脸上始终从容淡然。
柳京墨没有否认,她点了头。
看着石梯之下的人,付庆元终究只能叹气,“既如此,你便回去吧,我会让人护送你。”
说完,他便转身,蹬足一点,没几下就轻松越过了石梯。
柳京墨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感到悲凉,要是她也能有付庆元这般本事和胆量就好了,可她没有,所以做什么都只能畏畏缩缩。
她的确很想跟随付庆元进入神陵,可她还没有本事和能力去承担如此重大的风险和责任。
感到悲哀是因为她明白,若她此刻退缩,便再也不能进宗山楼,若今晚之事败露,她能依靠谁?谁也不能依靠,甚至是连赤雪殿都不能依靠,因为她的身份一旦暴露,赤雪殿也会跟着遭殃。
虽然知晓付庆元不会为难她,但若真的被逐出宗山楼,那她将会错失一个天大的良机,纵使南宫风舟答应会给她三年的工薪,但钱在江湖上只能保住吃喝,没有本事在身,只怕刚踏入江湖便已人财两空了。
她并没有走,而是在犹豫,犹豫要不要跟上去……
可族人的命运此刻握在她的手里,想了想,她最终豁然一笑,选择了后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回去的当晚,她收拾好东西,准备明天离开浮歌,那些曾有利于她修行的希望,她也放下了,因为在家人面前,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第二天,当她前往宗山楼去向付庆元辞别的时候,付庆元却让她留下来,并让她再次跟随他前往神陵。
付庆元看起来心事重重,想来是一夜未眠,眼中血丝充胀,看起来有些可怖。
“付先生,抱歉,我不能去。”柳京墨却是去意已决。
“你怕死?”付庆元坐在大殿中,一只手撑抚着额头,垂眸思索着,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这个问题昨晚柳京墨已经回答,她恭敬且严肃回道:“是。”
“怎么,不相信我能保护你?”付庆元轻叹着。
“阿京自然相信,只是……这朝堂之事,我不想干涉罢了。”
付庆元终于抬眸,叹息更重了,“阿京,这已经不是朝堂之事那么简单了,可以说,这关乎着全天下所有人的命运,为了区区一个元国,我还不至于大费周章地去盗墓。”
这话说得越发离奇古怪了,柳京墨已经不知道付庆元在说什么了,以她的认知,压根不晓得这其中藏着的秘密究竟能怎样倾覆天下。
“付先生,您说的这些……我不太懂。”
“不懂不要紧,留下来,我带你去看这一切动机背后的真相。”
“可是……”
付庆元打断了她,“阿京,我知道,你是担心连累到赤雪殿,所以才不敢随我一同前去的对吗?”
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般震慑住了柳京墨,她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付庆元,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已所听到的,胸口瞬间剧烈震动,脚下发虚,呼吸不畅,甚至无法思考了……
“付、付先生,原来您什么都知道……”许久,柳京墨终于缓过来。
付庆元嘴角上扬,站了起来,走向她,“是啊,你来这里的第一个月,宗山楼便接到了赤雪殿的搜寻帖,让我们的人帮忙找你。”
柳京墨慌了,感到有些无助和悲哀,“那!那我父母岂不是已经知道我在这里?”
谁知付庆元却说道:“不,他们并不知晓,若他们知晓,恐怕你早就被接回赤雪殿了。”
柳京墨终于安心,“付庆元此举,是为了让我留下为你所用吗?”
“不错,你很聪明,尤其在毒术上,在我所知晓的炼毒的人中,你是唯一一个能在短时间之炼出‘蛊毒散’的人,也就是你给南宫少主治病用的药方子。”
柳京墨有些不解,“可是,那明明很容易……”
意识到自已像是在炫讽,柳京墨赶紧闭了嘴。
对此,付庆元只是大笑,“阿京啊阿京,你可知道这本事全天下有几人能掌握吗?”
柳京墨老实巴交地摇了摇头。
付庆元伸出两根手指,眼中尽是欣慰,“只有两个,一个是你,另一个则是我师父。”
柳京墨一愣,“付先生不是也会吗?”
付庆元摇头,“不,我其实并未完全掌握,但我看你炼毒本事高超,便想着让你试试‘蛊毒散’,不曾想,你竟只用不到两天的时间便掌握其中要领,要知道,我当初可是用了一个多月都未能成功。”
虽然被莫名其妙夸奖了一通,有些受宠若惊,但柳京墨还是想不明白付庆元非要她留下的原因。
“多谢付先生抬爱,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您留下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说了,真相就在神陵里面,你待会儿便随我去,若到时候你还是执意要走,我决心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