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她现在已经出了琉璃城。”
身穿侍女服的白衣女子对着卷珠帘后面的李苏柔说道。
李苏柔轻叹,神情略有不满,“半个多月了,竟才发现她的踪迹,你说,我是不是该让你们宗主把你给废了?”
女子一听,浑身一颤,连忙跪下求饶,“公子饶命!属下是真没想到她会半夜走掉,看守的兄弟们夜里需要休息,所以未能及时发现,还请公子谅解,莫要怪罪!”
“要不是看在你们宗主和我有交情的份儿上,只怕你们早已魂归西天,不过你们宗主也真是的,怎么尽派些烂人给我使。”
女子额头死死抵着地面,冷汗直冒,李苏柔这人喜怒无常,连她也无法摸透这人的真实想法。
“宗山楼的人呢,还有几个?”
“回公子,前几日走了三个,如今还剩下六个,四个在宅院四个方位处把守,另外两个一个在东街,一个在城门北,目前都没有任何异动。”
竟还没走?李苏柔心中不耐了,看来老皇帝还是不信任他,既让他办事,又派人监视,不过他的顾虑不无道理,眼下自已的确隐瞒了阿野的存在,要不是怕被发现,他何至于畏手畏脚,不把自已的手下叫来做事,可一旦如此,便会让人生疑,所以只能暗地里找江湖上的小门派做事。
不曾想这几十个人竟抓不住一个小姑娘,也不知是那丫头厉害,还是这些人太窝囊无用。
眼下他能做的就是等,本来想着那丫头既然到了南疆,何不如就把在南疆把她抓了,再想办法进去套刘念石的话,看看这老皇帝到底要这人干嘛。
他手下的人虽然被派往南疆监视刘念石,却只能守在血狼谷之外,这是老皇帝的命令,他们不得不从,但真要想去探究一二,也不是不可能,可血狼谷有苗人看守,很难进入,他手下的人要做的就是在外面等刘念石把所谓的“长生之药”拿出来,然后他们再秘密转运至浮歌城,拿给老皇帝。
虽说是“长生之药”,可服用期间却让人生不如死,兴许是老皇帝故意让他看见的,好让他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欲望。
从前他不明白刘念石自已为什么不服用这“长生之药”,后来见到老皇帝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后,他才明白其中原由——刘念石不比老皇帝身强力健,受不了病发时的折磨,长生的欲望也没有老皇帝极端,或者说,那药根本就没有长生之效,只是能养容保颜,老皇帝在自欺欺人罢了。
那个丫头脸上出现的黑色鳞片和老皇帝病发时的状况一样,莫不是这长生药就是从人身上得来的?而这就是他要抓到阿野的原因。
人既然回来了,半路截了便是,眼下他也该回浮歌城了。
李苏柔起身掀开珠帘,神色略显疲惫。
“五天,我给你们五天时间,在风武城城外就要把事处理好了,要是还抓不到人,那批银子你们一分也别想得到。”
走了三日,阿野快马加鞭,总算到了中原南界,只要再往北走上十天左右,就能到达风武城。
边界的客道几乎没有客栈和酒棚,好在阿野前几天因救人得了些钱财,买了足够的食物挂在马背上。
天云帆给她的这匹马虽然跑得不快,但耐力极强,持续小跑一天也没问题。
可即使这样,阿野还是时不时地停下来歇息,生怕马匹受累半路瘫痪,那她就回不去了。
第四天,艳阳高照,极为闷热,像把人放进了蒸笼里蒸似的,吸一口气能把人闷死,呼一口气能让人昏厥,人和马被晒融了无力行走,阿野只能停下,找了一棵大树乘凉。
可刚弯腰,一把寒气之剑直朝着脖子抵了过来,背后之人随即开口道:“别动!”
是个女人,听声音还挺年轻。
阿野被吓一跳,倏地直起身子,迅速斜睨了一眼脖子上的剑,她身量高,因此能透过剑身看到身后之人穿的是白衣自以及其身旁的一些黑衣人。
黑衣人!莫不是那帮绑匪?!
怎的?难不成真是奔着她来的?!
她的剑在地上,没来得及拿起,不然就不是这番景象了。
她扭过头,看到了身后的白衣女子和十几个黑衣人。
再转眼去看白衣女子时,阿野恍然道:“是你!”
阿野记得她——那日在幽梦楼拦截她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微顿,得意轻笑,“哟,还记得我啊,真是让人感动。”
看来,这帮人确实是冲着自已来的没错了。
可是,为什么啊,她一没财二没色的,图什么啊?
“你们的目标是我?”阿野沉着脸,冷声道。
白衣女子语中带笑,“对啊,不然你以为是赤雪殿的少主吗?”
阿野尽量保持冷静,同时也在想要如何对付这帮人,“为什么是我?”
“我等只是收钱办事,并不知晓原因。”
语罢,白衣女子举起另外一只手示意身后的拿着粗绳的黑衣人上前将阿野捆绑。
阿野不敢反抗,只能任由被人捆绑,转身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来的人不止十几个。
这么大阵仗,阿野觉得这些人有些高看她了。
白衣女子不再废话,没等阿野开口再问,便让人打晕了阿野,把她装进了马车。
阿野:啊不是,又来!
阿野以为自已会很快醒来,然而当她醒来时,已经过了四天。
马车行走的速度很快,阿野被摇得想吐,最终,她还是没忍住,吐在了马车里,这下好了,一车的人也被她弄得吐了起来,连忙停下把她换到了另外的一辆马车。
这几日来,这些人故意不让她吃饱,好让她没有力气反抗,现在又这么一弄,她就算想反抗也没那个精力了。
阿野连着吐了好几次,胃里已经空了,最后吐出来的都是黄褐色的东西。
车里就三个人,白衣女子扶着她,一个黑衣人则拿着一块厚布接住阿野吐出来的东西。
三个人各自痛苦,面色难看,即使两个窗口都敞开了,车里仍旧飘散着一股恶心的味道。
这简直比死了还要难受!
行了一段距离后,白衣女子实在受不了了,便叫停了车队,连忙下了车通口气。
车停后,阿野好受了些,只想着好好睡一觉,逃跑的事再说吧,她真的好困,好饿,好难受啊……
没过多久,暮色便沉笼下来,而马车仍旧未停,车轮滚动的声响和马儿的嘶鸣回荡在清寂的山林客道。
模糊之中,阿野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一片哀嚎,其中混杂着某种野兽的吼叫,可她太过虚脱,无法动弹。
车门被撞开的时候她耳中一阵刺鸣,在即将昏过去的时候,一双蓝色的双眼凑了过来……
阿野不知道自已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自已好像躺在一片柔软中,马车行走的速度也没有之前那般赶了。
“阿野姑娘。”
阿野微微侧头一看,一张熟悉的面容靠了过来。
她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南宫玉叶,脑子里一片空白。
“是你。”
南宫玉叶坐在她身旁,柔然一笑,“是我,感觉好些了吗?”
阿野长叹,茫然地点了头。
她不清楚中途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人救了自已。
“谢谢你救了我。”阿野有气无力地说道,同时想撑坐起来。
南宫玉叶见状,立马去扶了她,待阿野坐稳后才松了手。
“多谢。”阿野道。
南宫玉叶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不客气。”
阿野道谢后接了过去,喝了一口才发现这是幽兰,竟有一时的恍惚。
“怎么了,这茶不合胃口吗?要不我给你倒杯水?”
阿野回过神,歉笑道:“没有,我很喜欢。”
语罢,一口气把手里的茶喝完了,一杯下肚,神智清醒不少,可肚子却叫了起来,阿野有些难堪,看了一眼南宫玉叶。
南宫玉叶早就准备好了吃食放在一旁,把一盘桂花糕递给了阿野,“吃吧,不够尽管说。”
阿野接过,再次表示了感谢,随后埋头吃了起来,一旁的南宫玉叶给她倒了一杯茶后起身去了对面的位置,掀开车帘,把目光探向了外面。
吃饱喝足精神爽,阿野把南宫玉叶准备的四盘糕点尽数吃完,连渣都没剩,那一壶幽兰也被她喝空了底,没办法,糕点太干,她只能吃一口喝一口。
不一会儿,南宫玉叶关上窗,目光回到了阿野身上,“够吗?”
阿野整理好盘子,把双腿从柔软的绒毯上抽出来,穿好了鞋,对着南宫玉叶抱拳,正声道:“多谢公子,阿野已经饱了。”想了想,觉得自已坐着人家的床不好,对方看起来比自已更需要这张床,“呃公子,你过来坐这里吧,我去你那边坐。”
刚想起身,南宫玉叶伸手止住了她,“不用,你坐着吧。”
阿野刚坐下去,南宫玉叶就开口问道:“你……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客道上的那些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阿野被问得一愣,不清楚南宫玉叶说的情况,“啊?什,什么尸体?”
看阿野的反应,想来对此并不知晓,可能在事发前她就已经昏倒了,“绑你的那些人全死了,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而且……”他深深地刺进阿野的双眼,想从中探寻出些什么,“他们的死状不像是人为的,更像是某种野兽所为,你可记得……”
“等等等等一下。”阿野伸出手制止,“不是你救的我吗?”
“是我救你的没错,但那些人不是我杀的,而你,是我们寻着地上的拖痕找到的,那时你身上全是露水,身体也已经凉透,可你没死,我们便把你救下了。”
阿野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我是被野兽拖进林子里的?”
南宫玉叶点头,“很有可能,也可以说完全是,因为我们在你身上发现了很多白毛。”
根据他的推断来看,阿野至少在林子里躺了一天一夜,阿野比他们提前一天走,比他们多行了一天的路程,他们期间并没有加速行驶,若阿野的马匹也是这般,那么要想追上阿野,只有阿野停歇一天一夜才有这种可能,若阿野加速行驶,一日的路程远超他们,那么可能她躺的时间可能是两天。
可不管是多少天,阿野能活下来已是奇迹。
听南宫玉叶这么一说,阿野倒是想起来了昏迷前见到的那双莹蓝色双眼,起初她以为那只是梦,如今看来,可能就是那头把自已拖进林子里的野兽。
不过怎么又是野兽,之前那两个意图侮辱她的士兵也是死于这种情况。
听杨穆封说,那两个人四肢尽断,头身离家,那片草地上到处是被扯出来的肠子,他还因此恶心了好几天吃不下饭。
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了两次,不,应该是三次,她记得柳京墨曾给她说过,一头巨大的白狼袭击了他们,可她当时昏了过去,并没有亲眼看到什么白狼。
巧合吧……阿野想。
可能这附近就是多这种野兽,遇上了也很正常,至于三次都没吃掉她,阿野猜想可能自已的肉不符合这种野兽的胃口吧,毕竟她在恶臭的药缸里泡了三年,身上的肉变质了也说不定。
嗯,应该是这样的,但是!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她还不知道啊……
正纠结着,南宫玉叶把一张腰牌递了过来,“这是那些人身上找到的。”
阿野接过腰牌,看到上面刻着“玄宗门”三个字,“玄宗门?一个门派吗?”
“嗯,是一个处在风武城和东泽交界处的不起眼的小门派,靠杀人买卖为生。”
“依你的意思,是有人雇他们来杀的我。”
她也没仇家啊,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再怎么看她不顺眼,也不至于下狠手吧,可谁会看她不顺眼呢……
然而下一刻,阿野才有所恍然,她想到了与枫生……
可没道理啊,那些绑匪当初把她往北边送,而不是南疆,再者,从与枫生对她说的那些话看来,他并不知道那帮绑匪的目的……难不成是那个老者!
对,肯定是他!也只能是他!
自已逃跑的事肯定被他知晓了,所以才会派人来寻找,把她绑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北上而不是南下,但从动机上来看,只有他的嫌疑最大。
阿野光顾着自已推理,却把南宫玉叶晾在了一边,南宫玉叶也不打扰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时不时看对方几眼。
见阿野终于有所放松,他才问道:“如何,阿野姑娘可想起了什么?”
想是想起来了,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阿野暗叹,心情平复不少,既然想不通,那就回去再想,“没事了,想来应该是一些个人恩怨引起的。”她看向窗外,这才想起来马车行到了何处,“对了,请问公子,这是到了哪里?”
“你知道你昏睡了多少天吗?”南宫玉叶缓缓说道。
阿野摇头,心中莫名不安。
“十天。”
阿野差点没惊掉下巴,“十天?!”
南宫玉叶点头。是啊,十天,十天里,化一和他每天都要给她喂药,以免她真的死了。
“那,那我们现在到了哪里?”
“再过半个月就到浮歌城了,你许久未醒,我便只能带着你一起了。”
阿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