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在驿站,阿野过得还算舒心,因她被当做杨穆封的娘子,所以没人敢来侵扰她。
杨穆封在军营里做饭打杂,她也跟帮忙,除了走起路来有些扭歪,她大部分做的活儿都比杨穆封重,且将近一个月没疏筋松骨,她浑身难受,有时还抢着事儿做,主要杨穆封太瘦弱了,干巴巴的一个,阿野有时候忍不住想打他一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散架。
这天,两人在厨房里忙活,杨穆封拿着锅铲在炒菜,看着蹲在地上的阿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天晚上阿野的模样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只要看到阿野,他就会想到这件事,可阿野对此只是微微惊讶,并说这是她从小就有的隐疾。
他肯定不信,这种病也太恐怖奇怪了吧,跟变成怪物有什么区别,后来阿野又告诉他,是他见过的世面不够,所以才大惊小怪的,还说在风武城得这种病的不止她一个。
他半信半疑,也知道阿野因此烦恼,便没再过问,可担心还是有的。
阿野挑完菜,放在木盆里洗,接着又把菜切好递给杨穆封。
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阿野问道:“怎么了?”
“没事。”杨穆封冷淡淡地回了一句。
阿野自然听出了端倪,却故意没问,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点了点头。
杨穆封瞟了她一眼,心中既委屈又愤然,用力翻炒着锅里的菜,一口大锅被他弄得“乒乒乓乓”作响。
一旁的阿野是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却无心过问,人嘛,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用谁勉强。
她把饭菜装在木盒里走了出去,听见里面的锅铲声更大了。
自从跟着杨穆封打杂,她每日的任务就是给站岗的士兵们送去饭菜,一回生二回熟,士兵们也跟她逐渐聊和起来。
这儿都是些十六岁以上三十岁下的士兵,大多数还未娶妻生子,对于阿野这么一个为人妻且长着一副男相的女人,又经常像提只小鸡崽似的提着杨穆封走来走去,其中有些人便暗自觉得庆幸和舒心,但阿野若是个丰臀肥乳的美艳女子,其未必就这样想了。
尽管如此,阿野还是每天刻意穿得邋里邋遢,身上特意留了一丝男人的味道,弄得跟睡在马厩里似的,就连杨穆封也跟着嫌弃起来,也因此,他还被营中其他人嘲笑,都说他娶了一个没带把儿的男人。
阿野巴不得他们这样,每次杨穆封想要揍那些人时,她都在一旁假意委屈劝导,随后拉着杨穆封赶紧跑。
不过说真的,她真的不知道杨穆封在气什么,搞得她糊里糊涂的,索性就不管不问了。
阿野走到一处围墙,把饭菜拿出来摆在地上,四五把守个士兵迅速跑来,放下手中长矛,呼呼吃了起来,阿野退到一旁,等着他们吃完收拾碗筷。
不经意间,阿野瞟到身旁的的一把长矛,心手不由得躁痒起来,然而,手还是不自觉地靠近了去。
她装作随意,拿起长矛看了看,没成想几个士兵突然警惕起来。
“你想干嘛?”士兵们语中已带着警告。
阿野叹气,没想到这些人的反应竟如此激烈,也不怪他们,她一个外人,贸然在营中拿起长矛,不让人忌惮才怪,“不好意思。”
她放下长矛,双手环在胸前,坦然地看着面前的几人。
干杂活儿当然没有舞刀弄枪爽快,这里比较隐蔽,场地也算宽敞,挺适合大大方方地舒展拳脚,每次来这儿,她总是按耐不住要动几下,可又不能来真的,一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等阿野走后,几个士兵对她刚才的行为议论起来,其中一个士兵一副经验老道的模样,说道:“她肯定会武,你们看她那身形和气质以及走路的样子,还有手臂,看着都比我的结实有劲,压根没有寻常女子的纤弱。”
“也说不定是打自家相公打练出来的啊,你看杨穆封那小子,像被榨干了似的,哈哈哈哈。”
他眉飞色舞地说着,几人都明白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我怎么觉着他俩不像是夫妻啊。”
“怎么说?”
“你有见过他们眉来眼去吗?有听到他们互称对方为相公娘子吗?又或者在经过营帐时,听到过那种声音吗?没有吧,而且她还经常对杨穆封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试问哪对夫妻是这样的啊?最重要的是,谁他娘的有那么好的运气,半路捡到一个以身相许的女子,反正老子是不信杨穆封有那种能力,这其中啊必定藏有猫腻。”
几人面面相觑,纷纷点头。
“可就算她不是杨穆封的老婆又怎样,难不成你要抢她做你老婆啊?哈哈哈哈。”
“你他娘的才喜欢她,她身上一股酸臭味儿,都快给老子干吐了,老子的意思是说,这人来路不明,说不定啊是别国的奸细呢!”
“哎哟喂,你这想的也太离谱夸张了吧,有哪个奸细,还是个女的,敢敢来军营里送死啊。”
“嘿——这可不一定哈,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年,朝廷接二连三地悄悄派兵南下,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以后攻打南疆做准备吗?这南疆人不知道吗,他知道,可他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难免不会派人来探查咱们的底细,偷偷摸摸肯定得不了有用情报,可要是像她这般潜入军营中,那肯定比前者更有胜算。”
其他几人听完,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那咱们要怎么才能拆穿她?”
“嘿嘿,到时候看我的吧。”
……
次日,阿野再次来送饭,几个人刚开始埋着头吃饭,中途却絮叨起来。
阿野在一旁听了个大概,不知真假,也没兴趣去听这种军事情报,再者,重要的军事情报岂是他们这几个小兵能知道的。
她先前在幽梦楼里就经常听几个姑娘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听来听去只觉得无趣,甚至连笑都懒得笑了。
这方面,男人没见得比女人好多少,只不过,男人的讨论大多数都是为了显摆自已,女人的讨论大多数则是为了抒发心中不快,而这两者,都或多或少的包含着诋毁他人,搅乱他人的动机。
收拾好碗筷,阿野便走了。
临近傍晚,阿野吃完饭便想着回营帐歇息,杨穆封那小子还在生闷气,她也不管,乐呵呵地自已回来了。
回到营帐门口时竟看到一只野鸽飞停在帐顶,仔细看去,它的翅膀一片血红,似是受了伤。
不一会儿,野鸽飞落下来,摔在不远处的地上,阿野看准时机,上前一扑抓住了它。
她查看野鸽的伤口,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伤的,不经意间,她忽然抬头,看到了在天上盘旋的一抹黑影,这才想到这伤是怎么来的。
她把鸽子带回营帐,帮鸽子处理好伤口后,用一根粗条拴着它的脚,想着等伤口好了再放它走。
然而,阿野怎么也没想到,这只鸽子竟成了蔑害她的罪证。
没过几天,她把鸽子放飞时,那几个在围墙上的士兵不知怎的竟不分青红皂白把她围困起来。
说她是什么卖国贼,南疆奸细。
说着,竟要把她捆绑起来送到校尉面前审问。
阿野解释不清,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但她肯定不会让人把她捆住的。
在几个人冲上来的时候,她终于不再隐藏,使出了自已的一身武功应对。
一个士兵被她一脚踢在脸上,摔倒在地,嗷嗷喊道:“他娘的,老子就说她会武你们还不信,给老子打死她!”
阿野夺过其中一个士兵手中的长矛,熟练且快速地朝几人噼里啪啦地打去,那长矛在她手中竟变得神气起来。
她丝毫不给对方出手的机会,几个士兵疼得嗷嗷叫唤,而这也引来了其他士兵。
阿野见状,暗骂一句,她再次强调自已的清白,可没人敢放下手中兵器,躺下的几人此时又惊呼起来,对赶来的士兵说阿野是奸细,赶紧绑了她去审问。
阿野烦躁,便用手中长矛居高临下地指着躺在地上的士兵,愤肃说道:“你再敢多说一句试试!”
此时,杨穆封闻讯赶来,从一排士兵队伍里挤出来,看到眼前情况,不由得惊呼起来,“阿姐,你这是干什么?!”
阿野见到他才有放松,“穆封,他们说我是奸细,可我不是,你快和他们解释解释。”
杨穆封更加惊讶,“奸细?!谁他娘的说的?!”
“老子说的,老子亲眼看到她放飞了一只信鸽,不是奸细是什么!”地上的士兵恶狠狠地说道,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杨穆封想起了前几天阿野救下的那只野鸽,愤然说道:“胡说,那只鸽子是前几天阿姐在营帐前救下的,是一只野鸽,你他娘的胡说些什么呢!”
说着,杨穆封走到阿野身边,对面前一排举起长矛的士兵乐呵呵说道:“不好意思哈,都是误会,打扰各位军爷了,我这就把我家娘子带回去教训教训,实在不好意思哈。”
阿野这才放松手中长矛,然而,此处的李校尉这时也赶来了,并命人将阿野和杨穆封捆绑起来。
杨穆封连连恳求却都无济于事,阿野哪里肯屈服,推开杨穆封后和一众士兵打了起来。
好在洛寻川以前教过她一些枪法,这才能把手中的长矛运用自如。
只不过对方人数太多,她手臂又未完全恢复,动作渐渐地慢了下来。
此时几个士兵将她围困,她迅速用脚勾起地上的一根长矛,用另外一只手接住。
即使知道不能冲出重围,她也不想再被捆住,任人宰割欺负。
紧握手中长矛,阿野旋身跳跃,同时用手中长矛横扫周围,又接连旋身扫了几次,迅速半蹲再次旋扫,几个士兵避让不及,手脚皆被划伤,退了出去。
但围者依旧很多,阿野也始终只能在原地打转,根本无法退去别的地方。
她距离驿站大门只有百米远,要想逃脱,只能冲出重围或者将这些人退引到那里大门那里。
于是她准备朝大门的方向逼打过去。
飞快挥动手中长矛,阿野再次横扫,一手对付前方,一手对付后方,同时又用双腿兼顾左右。
她死咬牙坚持,手心被搓红发烫,可同时也觉得体内燥热起来,胸口像有一团火在烧,刚才的疲软全然消散,渐渐地,双臂和双腿也变得强劲起来,整个人像发疯了一般甩弄着长矛。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众人见阿野这般疯杀,都刻意避着不敢靠近她。
阿野顾不得去想身体为什么会这样,只想着逃离这里。
好在,围圈终于被逼退到大门附近,人也少了一大半。
“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李校尉愤然提剑冲了上去,阿野反应迅速,抵住了他砍来的一招,并瞄准他的下身踢去一脚,李校尉往后退躲,阿野只踢到了他的大腿内侧,见此,李校尉暗呼惊险,着实没想到阿野会阴险。
还没等他缓神,阿野趁机又挥舞着手中长矛朝他袭来,见此,他立即用剑回挡,然而阿野看穿了他的招式,见缝插针,长矛直逼着对方的心口而去。
李校尉连连退让,同时用手中长剑对付阿野袭击,可阿野的长矛在长度上占了优势,应付对方的不长不短的剑还算得心应手。
紧接着,阿野看准时机,用力甩出左手的长矛朝李校尉刺去,右手的攻击依旧没停,眼看着长矛刺逼过来,李校尉暗呼不好。
本以为必死无疑,突然,“嘭!”的一声,飞来的长矛被悬空劈断。
一只手抵在了李校尉身后,撑住了他。
侧目看去,李校尉面露惊喜,恭敬叫道:“天将军!”
阿野停了手,看向李校尉身旁的铁甲红衣女子,她不认识她,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压迫和强势。
“阿姐——”
杨穆封冲进了围圈,挡在阿野身前,忍不住声泪俱下,大喊道:“校尉,阿姐她不是奸细!不是奸细!你们真的弄错了!若是不信,你可以让人去问问陈江霜陈校尉,他可以作证阿姐不是奸细!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她!”
李校尉无奈一叹,睨了阿野一眼,心想老子本来就没打算杀她,是她自已莽撞,众人才不得已动了手。
“行了,你让她把兵器放下,我就饶她一命。”
闻言,杨穆封转身苦苦哀求阿野把兵器放下,阿野看了看对面之人,又看了杨穆封哭花的脸,心想自已现在肯定是逃不掉了,即使能逃跑,那杨穆封怎么办,她要弃自已的救命恩人不顾吗……
于是她放下了手中长矛,众人见状,立刻上前把她和杨穆封捆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