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坚持住,就快到了!”宋夕早早地就伸出双手招摇。

柳京墨到达了悬崖上最上面的两个铁钉环处,只要抬起双臂就能接触到崖边。

“快,京墨,把手给我!”宋夕又急切喊道。

同时,柳苏木也趴下伸出了手,两个人各自抓住柳京墨的一只手,把她拉了上来。

“快,快把衣绳丢给安哥哥。”

柳京墨靠在宋夕身上,慌忙解开自已腰上的衣绳,让柳苏木丢给南宫十安。

“十安,接住衣绳!”柳苏木半蹲着,把衣绳丢了下去。

南宫十安抬头接住衣绳,看着柳苏木,即使看不见他是何神情,心中依然暗潮翻涌。

随后,他一只手抓着衣绳,踩着最上面的铁钉环,双足轻蹬,抓住了崖边,在柳苏木和宋夕的帮助下安全落脚。

南宫十安还没来得及说感谢,柳苏木立即放开了手,转身去关照了坐在地上休息的柳京墨。

“京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柳京墨笑着摇头,“哥哥,我没事。”

她身上多处被树枝和岩石划伤,即使很疼,但她觉得无碍,不想让柳苏木过多担忧。

“哥哥,阿姐呢?”

柳京墨往又四周看了看,仍未看到阿野的身影,起初她以为阿野是回去叫人了,只留下宋夕一人在此。

柳苏木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看向宋夕,问道:“阿野人呢?”

此时,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宋夕,南宫十安挨着他,能明显感觉到他在颤抖。

宋夕呆愣着许久未言,这让柳京墨感到不安,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柳苏木扶住了她。

她紧紧抓住宋夕双臂,“宋哥哥,你说话啊,阿姐呢?”

宋夕感到喉间胀痛,尽量把哭意压制,不敢看柳京墨,头越来越低,片刻后才道:“阿野她……坠崖了……”

说着,他瘫软跪倒在地,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你说什么!”柳氏兄妹皆惊呼道。

“不……不可能……我……阿姐她,她刚才明明还……”

柳京墨回想起坠落悬崖的情形,她那时被吓晕了过去,对之后发生的一切无从知晓。

宋夕哭得越发厉害,“对不起京墨……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不……阿姐……”

柳京墨惊恐地看向淹没在黑暗中的悬崖,竟不敢去想阿野掉下悬崖的情形,她还是无法相信宋夕说的话,寻查着每个人的脸,企图找出阿野的身影……

不……不可能……不会的……

她冲向悬崖边,柳苏木及时拉住了她,望着藏着黑暗的崖底,她大喊着:“阿姐——”

凄惨哭声坠落崖底又回彻而上,冲散了夜云……

……

悬底下是一条宽大深河,河水平缓,寻常渔民经常在此打鱼撒网,故岸边常停有几只小渔船。夜深时分,渔民本该早已歇息,然而崖底下却还飘着一只未点油灯的渔船,它并没有顺流而下,而是停靠在崖边,似用东西拴在了那里。

隐约中能看到船上有几个黑影在窜动。

“祖宗的,终于把这人弄到手了!”

“可不是嘛,为了她,咱们还死了兄弟。”

“哎呀死就死吧,少几个人分钱不好吗?”

“哈哈哈哈,大哥说的极是!”

几个绑匪站在船上议论纷纷,甚是得意,随后把拴系在崖壁上的铁钉环的绳子松开,用火折子朝另岸上站着的几个拉着绳子的同伙示意,不久后,船只靠了岸,几个人把昏迷的阿野抬下,放进了准备好的马车里。

马鞭一挥,马车顺北而上,很快便融进了夜色里……

顺北而上需要经过一条宽敞客道,深夜赶路的人不多,但也说不准有人在夜间赶路,或者在道路旁不远处扎营歇息。

运送粮草的元军队伍此时正在距离客道不远处的一处宽敞地扎营,夜虽深,但帐营内外灯火通明,几堆熊熊大火照亮了夜林,围坐着许多士兵,在营帐周围,几个士兵举着火把在巡逻,谈笑声、打呼声、杯碗碰撞的声音仍旧未绝。

火堆旁,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半蹲着,手里拿着一根木勺搅着架在火上的铁锅,边搅边往里放东西。

围坐在火堆旁的几个士兵看得极为入神,嘴巴时不时地砸吧几下,经过少年的一番搅动,锅里的香味更甚,几个人蠢蠢欲动,纷纷去拿了放在地上的碗筷。

少年舀了一瓢尝味,咂吧几下嘴,眉头拧紧起来,他看了看几个嗷嗷待哺的士兵,挥手摇头道:“啧,还不行,还得等等。”

众人一听,皆拍腿垂地,哀怨道:“啧,穆封啊,不是我说你啊,你这肉汤啥时候好啊,起码煮了有两个时辰了吧,里面骨头估计都成渣了,你确定还不是不行吗?”

“是啊,为了吃上这个,咱们可都是特意留了肚子的,你倒好,一会儿这儿不行那儿不行,分明就是存心耍人!”

“对,我看就是,这小子存心的,让咱们饿肚子!”

“对对对,这小子肯定还存心!”

杨穆封双手着叉腰,气鼓鼓地说道:“嘿,你们这几个忘恩负义的,一路下来我可是没少塞给给你们吃的哈,现在竟为了一锅汤就污蔑我,白亏老子还费心思去找什么香料给你们添味儿,再说了,老子可是军营里名副其实的大厨,陈将军亲点的随兵,老子说这汤不行就是不行,再说了,这汤是专门给陈将军煮的,你们几个要是不听我的,连渣都别想吃了!”

语罢,一个中年士兵丢掉手中碗筷,起身愤然道:“爷爷的,不吃就不吃,老子才不稀罕!”

几个士兵也如他一般愤然离去,走向了另一旁的火堆,剩下的几个举着空碗,眼巴巴地看着杨穆封,吞咽着口水。

一个脸上冒着油光,身材稍胖的士兵憨笑到:“哈哈,穆封啊,俺们能等,到时候多分点给俺们哈。”

杨穆封无奈点头,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锅,思索片刻后说道:“你们谁和我去这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香叶,拿来的都用完了。”

“啊?你小子又要干嘛啊。都放那么多香料了,还不够啊?!”

“啧,少废话,到底去不去?要是找到了就能喝汤了。”

“真的假的?”

“啧,到底去不去?”

“哎去去去,走吧。”

杨穆封刚转身,剩下的几个士兵就蠢蠢欲动。

“不准动老子的锅,听见没!”杨穆封转身指着几个士兵喊道。

“哎快去你的吧!”

两个士兵和杨穆封各自举着一根火把,走进了旁边的一个树林。

阿野躺在马车里,途中颠簸不断,头好几次撞在了木板上,貌似还起了一个大包。

她已醒来,发现自已的手脚皆被捆绑,口中被塞了粗布,又听见身旁有人说话,她知道自已身处不利,只好闭上双眼装晕。

车轮马蹄疾轰,阿野知道自已在马车上,但却不知晓这些人是谁,要把她带去哪儿。

然而,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被拐去的经历,心中不由得惊凉,奈何她手脚被绑,反抗不得,可这般装睡下去也不是办法,如今能做的就是等待合适时机……

阿野正想着要如何逃走,马车突然急停了下来。

“怎么了?”

马车里的一个绑匪掀开帘子,探出头问了驾马的人。

驾马的人看着前方,抬起下巴示意道:“你看。”

前方有一片火光,而且人声、马声可闻,显然有不少人。

“怎么办,要过去吗?”驾马的人问道。

此时,马车里另一个绑匪也探出了头,看到了前方的情况,他看向同伙,几人一时竟拿不定主意来。

片刻后,其中一人才说道,“走!冲过去,咱又没侵犯他!”

说完,两人又缩回了马车里,阿野在里面听的一清二楚,眼下已经想到了法子,虽然冒险,但值得一试。

驾马的绑匪抓紧马绳,连续狠抽了几下马身,马儿嘶鸣不断,汹汹地冲往前方冲去。

然而,就在将要靠近火光之地时,从路旁的林子里突然窜出一个身影,马车避让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哎哟——疼死我了!!!”

“黑子!!!”杨穆封和另外一个士兵举着火把,迅速扶起倒在地上哀嚎的黑子。

“没事儿吧黑子?”

杨穆封火把一照,差点没被吓死,黑子脸上全是血。

“黑子,你的脸!”

杨穆封扭头看向前方疾驰的跑远的马车,把黑子交给另一个人,举着火把追了上去,边跑边打喊道:“来人呐,把那辆马车拦下,快——快——”

经他这么一叫,整个营帐的人顿时谨慎起来,迅速拿起兵器警防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此时,杨穆封的叫声再次回响起来,“快,快拦住马车,快啊——”

一众士兵拿着兵器寻声而去,看到了客道上奔驰而来的马车,众士兵见势赶忙站成一排挡在路上,然而,马车并未因此停下,车上的人又抽了马身几鞭,比刚才还要更狠,马儿像发疯了般冲向一众士兵。

可众士兵没有撤走的意思,反而举起了手中的长矛,一齐指向了奔来的马车。

驾马的绑匪见势不妙,慌忙拉扯马绳让马儿停下,马儿似乎也知道前方危险,在已经逼近那一排闪着寒光的长矛时,忽的仰跳起身躯,闪躲到了一旁。

马儿呼出的热气扑在几个士兵的脸上,其中夹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骚屎味,几个人不由得干呕起来,立即把头转向一边喘气。

这时,从元军队伍里走来一个中年男子,他穿着更为精贵的战甲,坚毅硬朗的面庞以及暗藏杀机的目光在火光的衬托下显得深不可测,他便是负责这次运送粮草的陈校尉——陈江霜。他走到众士兵前面,握紧腰间佩剑,正对着马车,肃声说道:“来者何人,竟敢扰乱元国大军?!”

什么?!

驾马的绑匪早在刚才就被这浩大凌人的仗势吓到,现在一听对方是元军,悬着的心终于碎成了渣。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上面,想着要如何应对眼下的局势。

然而,他这身做贼的黑衣太过显眼招摇,很难让人不产生怀疑。

“说话!”陈江霜提高了音量。

于此同时,马车已被完全包围,行动不得,插翅难飞。

驾马的绑匪扫了一眼对面之人,心下猜到几分情况,抬手作礼道:“将军恕罪,我等并不知将军在此扎营,因着夜深赶路着急,惊扰到将军,实属抱歉,还望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等前去。”

陈江霜仔细地端详着对方,就在对方说话的当儿,他把注意到了后面的马车。

“马车里是什么人,出来。”

绑匪心中一紧,背后已冒出冷汗,马车周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硬闯定是不行,可若按照对方的意思做了,他们的绑人的勾可就要暴露了。

“不满将军,车里坐的是我的几个兄弟,他们有伤在身,不便出来相见,我也是为了让他们能及时就医,这才不得已深夜快马加鞭,以至于惊扰到了您,所以恳请将军放我等前去,我等定当感激不尽!”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好人,不出来见人,莫不是车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将军真会说笑,我不是说了吗,马车里的是我……”

“陈校尉——”

杨穆封大叫着,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陈江霜身边,他脸上扑了不少尘土,头发蓬乱,弯着腰喘气,同时瞪着那绑匪,指着他道:“陈校尉,快……快把这人抓住,他把黑子撞得头破血流,竟还想着逃跑!”

“黑子呢?”

陈江霜皱眉问道,同时再次看向那绑匪。

“在后面呢,快,快去几个人帮他。”

几个士兵闻言举着火把往后而去。

绑匪这时又说了话,“这位军爷,实在抱歉,天太黑,我没看见你兄弟,还望谅解谅解。”

“谅解个屁啊,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半夜三更不睡觉驾着马车乱跑,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快,给老子下来,否则老子把你的手剁了煲汤!”

“军爷,真真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我身上有些钱财,应该足够给您兄弟看伤买药,您行行好,就放我过去吧!”

杨穆封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先前想的是把这人揍一顿,但想来自已是元军,代表着皇家的面子,贸然行事只怕会惹上麻烦,他看向陈江霜寻求意见。

陈江霜上前一步,眼中的意味让绑匪感到不安,“钱是必须要给的,但……还有一个条件。”

绑匪抱拳,双手不由得颤抖,忍着心中怒火,道:“将军请说。”

“把车帘掀开,我要看看你所说是否为实。”

绑匪语气突转,冷冷说道:“将军,这是我们江湖上的事,无关朝堂,我觉得您还是不看为好,以免给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说的极是,但我身为元国将军,本职就是保家卫国,惩恶扬善,若你车上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我自会放你过去。”

这时,马车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阿野,她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做出些什么来,可她无法站起,见车里几个绑匪此时都无心管她,她看准了其中一人的双腿,猛地抬起被捆的双脚踢了过去,那绑匪从座位上摔倒,这才弄出声响来。

众人皆是一惊,那绑匪暗叫不好,心下一横,倏地拉直马绳狠抽马身,马儿再次嘶鸣躁动起来,不顾挡在前方的人,竟要直冲过去。

陈江霜也是赶忙躲闪到一边,同时,他迅速抽出腰间佩剑,猛地朝马腿砍去,马车刚冲出去没多远便翻倒在地,发出哐啷巨响,马儿嘶鸣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