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山涧的营地内尘埃弥漫,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将士们疲惫不堪,伤痛覆盖着他们的身体,每个人心中都十分沉重。

众人默默无言,麻木的动手收拢战场上的尸体,他们轻轻将袍泽的遗体背到一起,在冰冷的地面上整齐排列。尸体上覆盖着一层层厚重的战袍,一个个年轻朝气的脸庞,仿佛是在沉睡。但是身上交织纵横的伤痕确是在告诉世人,他们再也无法醒来。

云潇澜杀了麻矻矻之后,就一个人坐在营地的角落里。沉浸在悲痛,愧疚的思绪里。

黄灏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当时那种情况任谁在这里,都没法抵挡那头狐狸的魅惑。”

“是我没有探明敌情,这才会轻敌冒进,中了蛮人的奸计。”云潇澜痛苦的双手捂脸,他此次带来袭营的一万名凌渡军,经此一番激战,十不存一,仅剩千余人。“北凌军才刚刚重建,就被我......”

“我问过北凌的孙将军,这次袭营的计划是当时在场众人共同议定的,况且,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伤亡在所难免。”黄灏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白虎军指挥使百策已经带人将临时营地拆除,用木头堆出了一座偌大的木堆。正在将尸体们搬运上去。

当最后一具尸体被安置好,所有人都聚拢过来,黄灏举着一支点燃的火把,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木堆,缓缓将它点燃。熊熊烈火冲天而起,火堆上的英魂们永别于此。

无论是南征大军的将士们,还是中原江湖各门派的精英弟子。每个人都面容悲切,默默的站立着。火堆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牺牲者生前的种种经历。

“阿弥陀佛!皈依佛,不堕地狱;皈依法.....”少林空涧大师双手合十,闭目诵经。

“皈依法,不堕恶鬼;皈依僧,不堕旁生.....”仅剩下一条胳膊的小和尚悟冲,虔诚的行单掌礼。

“南无阿弥陀佛.....”

一众少林武僧踏前一步。共同为死者超度。

直到火堆熄灭,黄灏才集结起队伍,离开山涧营地,掉头向落霞谷内的南征大营撤去。

穿过被大火烧得焦黑的森林后,三十万大军的驻军营地豁然出现在眼前,东方翎羽早已在军营门口等候,,待部队进入营地后,她迅速跑向落在最后面,满脸颓唐的云潇澜,紧紧抱住了他。

“对不起,翎羽。”云潇澜声音十分落寞。东方翎羽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脏跳动,柔声安慰道:“活着回来就好,我们一起为他们报仇。”

昨夜,黄灏识破了蛮兵的阴谋时,整个营地都陷入震惊之中,北凌骑军统帅孙仟知道因为自己过于轻敌,攻袭不成反被对方请君入瓮。急忙找到老书生竺琲留给他的那本古籍,翻到了关于九尾魅狐的记载,当即东方翎羽就要带人马强行攻入被大火阻隔的森林,前去山涧救援。被黄灏劝阻,言明他可以依靠武当的玉虚剑震慑妖狐。命她留守军营。自己则带领白虎军和一众江湖精英一边灭火一边冲过森林,总算在云潇澜等人几乎全军覆没前及时赶到。而东方翎羽也是彻夜未眠,一直守在中军大帐等候消息。直到天亮后守兵来报,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五日后

第二批粮草终于在西雁城公子上官泉的护送下,送入了落霞谷。黄灏当即升帐点兵,拿出南漓城绘制的舆图,指出进入大山后的一东一西两条入山的岔口,决定兵分两路,齐头并进攻入十万大山。由副帅东方翎羽率领北凌凌渡军,白虎弓弩军以及云潇澜和江湖上少林,武当,魔教,丐帮四派精英弟子为一路,从东入口进山。黄灏则率领青龙陌刀军,东渤舟捙甲以及剩余的江湖门派弟子,从西口进山。南漓城世子长孙泰钰率领八万名风烟铁骑镇守落霞谷营地,负责接应运送粮草辎重的西雁城玉杨军。

“蛮族向来阴险狡诈,山内或许还有更加凶猛诡异的妖兽在等待着大家。诸位此行一定要加倍小心,将大山内的堡垒清除干净,连根拔起。”最后,黄灏指向舆图上最深处被云雾覆盖住的模糊地界说道:“最终,我们将会在这里会师,与南蛮决一死战。”

与此同时,十万大山深处的主寨内,族长柯綦牵着孙女柯芷的手,在一众城寨寨主和族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向寨中高耸入云的祭坛前。在登上台阶之前,柯綦松开手,退后一步。圣女柯芷身穿一袭洁白的羽衣,怀抱着那条朝夕相伴的小白蛇缓缓登上台阶,脚腕上的铃铛清脆的响动着。

她一步步的拾阶而上,最终站在了祭坛的最顶端,轻轻将小白蛇放到了面前的祭祀台上。俯瞰下方簇拥着的人群,举起双手,高声呼喊:“十万大山的子孙们!拿起你们的武器,消灭那些来犯的入侵者!”

族长柯綦率先举起左手,指向天空,紧接着南蛮十万大山,二十八城寨的寨主纷纷抽出武器,率领身后的族人们大声吼道:

“杀!”

“杀!”

“杀!”

祭祀台上的小白蛇猩红色的瞳孔开始放大,身体逐渐膨胀,瞬间长成一条近三十丈长的巨蟒,吐着信子的巨口缓缓张开,分成了四瓣,每一瓣都长满密密麻麻锋利的獠牙。冲着远方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嘶~”

大山之中,此起彼伏,响起阵阵野兽的嚎叫声,和白色巨蟒遥相呼应。

武当山

紫金殿内,坐着一位怅然泪下的美艳妇人,妇人身穿素白的孝服,满脸哀伤。

面前的武当掌门青玄真人,递了条布巾给她,那妇人哭哭啼啼的接过谢道:“多谢真人....呜呜。”

“岳夫人,还请节哀顺变。”面前的妇人正是已经身故的华山掌门岳剑锋的结发妻子,今日不知为何,突然上山拜访。青玄真人惋惜的说道:

“岳掌门突然离世,贫道也十分痛惜,当年与岳掌门江湖论道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呜呜,本..本不该来叨扰真人的。”岳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抽泣着诉苦道:“我夫君突然被人暗杀,华山派群龙无首。门下弟子个个愚钝,不能接任掌门的重任。那些江湖宵小趁机上山欺负我这个寡妇。我没办法,只能冒昧前来,向真人求助。”

“真是岂有此理,岳掌门尸骨未寒,这些人就急不可耐的想把华山派从九大门派的位子上赶下去了。”青玄真人皱起眉头,向妇人保证道:“贫道马上传信告知其他几位掌门,定会为岳夫人和华山派主持公道。”

“如此,多谢真人了。”妇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缓缓起身向青玄真人致谢。她这副凄惨的样子,浑然似是忘了,她当初是如何疯狂的举剑砍向自己丈夫尸体的。

青玄真人一直将妇人送到山下马车,待妇人上了马车,又说道:“岳夫人,岳掌门的死定然和魔教脱不了干系。如今华山派上下都靠你一人操持,还望万事小心。”

妇人在车内再次道谢,这才催促车夫驾车离开。青玄真人望着远去的马车背影,手持拂尘立在山脚下,陷入沉思之中。

皖城 城内

天色渐晚,被齐霓儿称呼九叔的哑巴车夫像往日一样,从一间简陋的柴房走出来,正准备将马车套上,去潇湘阁等候齐霓儿。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头顶突然响起:“师兄,别来无恙。”

哑巴车夫反应十分迅速,一个纵身就想要逃窜,早已有两名黑衣人,堵住了他的退路。

“阿巴,阿巴。”

哑巴车夫嘟囔着抬头看去,屋檐上,魔教教主拔阿,一身绣有金色纹路的黑袍。正冷冰冰的注视着他。

“十年了,魑咜,我终于找到你了。”

拔阿纵身落下,看着面前老迈,落魄的哑巴车夫。缓声说道:“当年你见过我与谭松锦比武,被谭家的灵澜诀折服。偷偷背叛本教,潜入中原。打算去碧贤山庄拜谭家人为师,修炼灵澜诀。但谭松锦以你是魔教中人为由,拒绝了你的请求。于是你恼羞成怒,便挑唆我门下逆徒金鑫,向九大门派诬告谭松锦与我教勾结,想要统一江湖。导致谭家和碧贤山庄被一夜之间血洗,连累本教也遭到重创。之后你便神秘的消失了。所有人都说你也死在那个晚上了。只有我知道,向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你,绝不会那么轻易的死了。”

“嘿嘿~嘿嘿”哑巴车夫挠了挠脑袋,露出带着缺口的黄牙,憨憨的冲着拔阿笑着。

“怎么?灵澜诀没学到?把自己学成哑巴了。”拔阿双手腾起一阵黑气,向着哑巴车夫的方向步步紧逼。“今日,我就替本教,除了你这个祸害。”

“嘿嘿~”哑巴车夫一点点的倒退着,突然,他竟然开口,慢吞吞的说出话来。

“师弟啊,好歹你也是魔教教主,和我这个废人动手,岂不失了身份。”

“装聋作哑,不愧是你。当年师父就夸过你城府深,善忍耐。”拔阿冷笑着看着车夫。

“可是那老东西,还是将教主之位传给你了啊!”魑咜恶狠狠地说道:“他什么都高看你一眼,哪里还记得我才是他的大弟子!明明我比你更努力,明明我才该是魔教教主!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热衷想要得到灵澜诀吗!因为只有学会灵澜诀,我才能成为天下第一,才能将你从教主的位子上踢下去。再拎着你的脑袋到咱师父的坟前,证明给他看,他当年的决定有多错误!”

“疯子.....”魔教教主拔阿冷哼一声,随即猛然张开双臂,一道浓郁的黑色气流从他手中迅速喷涌而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充满着霸道和凶狠,向魑咜席卷而去。

车夫魑咜浑身忽然笼罩在一股炙热的气息之中,手中形成一道炽热的真气,将身体笼罩在内,抵挡住黑色旋涡的攻击。随后,他从火墙中穿梭出来,挥舞着拳头,如同一只火焰巨兽,迅猛狂暴的撞向对方。

两人在柴房前狭窄的巷道中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黑色的旋涡和红色的火焰交相辉映。碰撞出阵阵轰鸣的响动。火花四溅。他们的身手快到极致,一招一式都带着毁灭性的威力。拔阿挥出一拳势大力沉的砸到魑咜的拳头上,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卷起无数烟尘。二人各自错开半步,也不停息,再次对撞到一起。

时间在无尽的打斗中逐渐流逝,天色越来越暗。魔教教主和哑巴车夫的动作却越来越快,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空气中夹杂着拳脚交击,肌肉摩擦的呼啸声。

“师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车夫魑咜打斗中,还不忘嘲笑着魔教教主拔阿。

拔阿身上的黑雾越来越浓,手中拳速愈发凌厉。反讽道:“你还不是一样,在中原当了十年的缩头乌龟。灵澜诀可曾学到半点皮毛?还不是只会用师父传授你的武功。”

“灵澜诀?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再次错开身子后,魑咜慢吞吞的说道,眼神逐渐变得阴森。在空中瞬间分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影。

“怎么可能!”拔阿大惊,看着施展出灵澜魅字诀的魑咜。“你竟然真的学到了!”

“哈哈哈哈哈!”化成两道分身的魑咜大笑着,缓缓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脸谱覆在脸上。随后一齐挥拳向拔阿打去。拔阿急忙抬起手臂遮挡,却不想对方竟是虚晃一枪。眨眼间化成了两道烟雾,向城外蹿去。

“追!”拔阿怒声命令道,几个黑衣人一同化作黑色的长虹,向烟雾消散的方向追去。

“九叔,你在家吗?”

良久之后,没等到自家马车的齐霓儿,一个人找来了柴房,当她走入巷子内,看到满地的碎石和残花断木,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