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唐清昼刚一脚迈出门槛,便被唐松然喊去书房。

深冬寒气未散,书房里却很暖和,昂贵的木炭没有什么烟灰气熏人。

唐清昼把目光落在书案旁笔直站着的唐松然,周遭持续的安静。

"昼儿,枝意是你治好的?"唐松然话中带着一丝犹豫和不定。

枝意是母亲的闺名,红杏枝头春意闹,祖父一直希望母亲能够如春日绿枝那般一生都轻快明丽。

唐清昼掩去情绪,回:"不错,是我治的。"

"你何时有如此之医术?枝意旧疾早入骨髓,竟能大大改善,不,我看枝意入寒再也不胃痛了。"唐松然满是讶然。

"父亲。"唐清昼心中冷意横生,说话也加重了语气,"你如此关心我医术,你怎么不去查一查,母亲究竟是怎么病重的?"

"什么意思?此事难道另有隐情?"唐松然顿时愣住。

"母亲,是中了他人的毒。"唐清昼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看着心思全露在脸上的唐松然,不禁感到匪夷所思。这么多年她所谓的父亲究竟是如何爬到吏部尚书的……才华城府,无一不通。除了那副当年勾引了母亲的皮囊。

"我竟然毫无察觉……昼儿你放心,为父一定要找到何人胆大妄为,查个水落石出!"唐松然捏紧袖中的拳,说道。

唐清昼平平地嗯了声,全当敷衍。她不觉得她父亲有多靠谱,以往还小之时,他连带娃都做不好,时常惹得唐清昼嗷嗷大哭。当然,这是听孟氏说的。

她也不排除父亲伪装的嫌疑,和唐老太太共同谋划,但据她派人打听所得,唐松然当初确实是被下了迷药,与那刘氏春宵一夜的。

而他又向来死板迂腐,定狠不下心丢下那刘氏不管不顾,这孽缘便由此至今。唐清昼准备暂且观看她父亲该如何处理此事。

"那个,昼儿,"唐松然又开口,"我今日上早朝,陛下向我提及了你的婚事。"

"太子和你都已至待婚之龄,而其他王爷也都纷纷娶妃,朝中大臣们早就迫不及待地上奏本了。"

"……女儿晓得了,没什么事就先回去了。"唐清昼心中无语凝噎,这群老顽固不干正事,就等着女人去给皇室传宗接代,延脉香火。

"行,你提前做个准备。"昼儿刚回来便要被告知成婚,唐松然着实怕女儿想不开。

路上,唐清昼是臭着一张脸的。

"这树怎么越长越歪?"

"这池中的水又浑了些,鱼儿都要死光了。"

"小姐,谁又惹着你了?"幼春走在后面,问,"嫁给太子有什么不好,这可是所有京城贵女的梦中情人呢。"

"要不你嫁吧。"

"又说胡话了小姐!又逗奴婢。"

一阵玩笑话,唐清昼明显心情轻快了些许,她神色有些认真地凝视着远处的天,最后徐徐道:"我向来是喜欢自由自在的,太子虽好,但我只想嫁给自己所爱之人。"

"那小姐,你爱谁?"

"我爱,我没有所爱的男子。"在她眼里,连以往记忆中对她细致体贴的父亲都变得虚假,她更不相信还有什么好男子。

"太子与我素不相识,却要相伴一生,只因为一道不可违背的圣旨。算了,没有人会懂我的。"唐清昼本来没什么,被自己说的愈发情绪低沉。

"小姐,你何不替太子想想。你看,他也与你不相熟,却要娶你,这世上还是有人能与你感同身受的。"幼春企图安慰唐清昼。

"此话差矣,幼春,小姐是何等人物?娶了主子是他的福气,估计他高兴还来不及。"长凌不同意,抗议道。

"罢了,你们还是别说话我更舒服些。"唐清昼沉着脸打断。

"姐姐,好巧。"

张扬清脆的男声突兀地传进耳畔。唐子钨穿着青蓝缂丝麒麟纹锻裳,披着大氅,右手紧紧揽着一名娇美可人的小妾,两人相依非常亲密。

唐子钨露出明媚的笑,浓眉微挑:"姐姐,你可是刚去过父亲那?"

"正是。"唐清昼细细扫了眼唐子钨的面容,又直直地看着,她倒要瞧瞧这弟弟到底想说什么。

唐子钨听闻,皱起眉,有些失落地叹气:"子钨刚准备去见父亲,可惜不能与姐姐共行了。"

"无碍。"

"你这贱婢!"唐子钨突然袖子挥起,狠狠地将怀中的美人甩到地上,脸上盛满怒气。

"少爷,对不起,妾身错了,不是故意戳痛您的。"美人倒地,急急地撑起身子,拉着唐子钨的衣袖低声道歉。

"罢了,你滚回去。"唐子钨甩开美人白嫩的手,不耐烦地摆了摆袖子。

美人连忙一声不吭,爬起来狼狈地跑开。

唐清昼冷冷地凝视这一幕,旁边的幼春微微睁圆了眼。

唐子钨抬起头来,有些歉意地开口:"不好意思啊姐姐,贱婢愚蠢,让你见笑了。"

唐子钨长的与刘氏母女相似,相貌没什么攻击性,但也遗传了唐松然的粗眉挺鼻,秀气的脸添了分阳刚。

此时唐子钨又恢复了一脸的无邪地对着她,让唐清昼有些不适地微侧过头,有些敷衍地说:"嗯没事,你快些去找父亲吧。"

"那子钨就先告辞了。"唐子钨笑了笑,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抬手行别礼。

直到人走的看不见,幼春终于大吐为快:"小姐,二少爷脾气真是阴晴不定。"

"你这小嘴,早晚得遭殃。"唐清昼抬指轻点幼春的额头,又说:"我这弟弟,不简单得很。"

老太太着实宠坏了这弟弟,唐清昼微微皱眉,唐家又废了一个男丁,果真后继无人了要。

"看来,只剩本小姐了。"唐清昼冷不丁冒出话,然后兴致冲冲地大步迈开。

"咋了这?"幼春一脸诧异,急忙跟上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