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和殿内,袅袅淡香从彩漆薰炉中升起,悄悄钻进人的鼻息间,让整个人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沉迷于温热又清香的氛围中。

那老翁看看四周,今日怕是躲不过了。他抬头偷偷打量了坐在上处的唐清昼一眼。

对方看着不过二十岁不到的模样,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偏偏此时将他的生死掌握在手,只因这是高贵在上的太子妃。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太子竟然为了此等小事将京城掘地三尺,在最杂乱拥挤的末巷把他给拎了出来。

唐清昼淡声开口:“老伯伯,你应该已经清楚自己的状况了。其实你不应该只来这里。”

闻言,老翁眯着浑浊的眼看向她,脸上纹路挤在一起像皱巴巴的抹布。

"这是什么意思?"

"哼,你更应该对那宋家赔礼道歉。”

宋烟倒是最无辜的,未得罪过谁,让自己丫鬟买点东西回去却平白半路上遭到下毒,然后毁了容。

若是她,她估计得在屋内独自郁闷三天。

老翁阴阴地笑了,露出蜡黄的牙,说话像嗡嗡的苍蝇在作响:“要怪就怪她倒霉,碰巧是个千金小姐,正好合适。”

"也就是说,你承认你是来搅黄本宫的玲珑堂了。"唐清昼居高临下地淡着一张脸,语气冰冷。

老翁莫名觉得背后一阵凉意,他微微抬头便能对上那浸染寒意的眼眸。这太子妃给他的威压感远比扣押他而来的江詹事更甚。

"说吧,到底是谁,利弊你应该能权衡清楚。”唐清昼将茶盏搁下,声音不轻不重却让他心中一跳。

长风走进来,将一本册子放到唐清昼身旁的桌上。

“太子妃,唐府所有有嫌疑的都在这上了。”长风皱着眉头说道。

经过把不可能的人删去后,剩下的有机会下手的便足足有二十余人。其中不乏嬷嬷,粗使丫鬟,甚至还有名马夫在名单上。这要怎么找?简直是难上加难。

不过,他看主子面容淡定如常,他也就不慌了。

那老翁听到了长风的话,心中一惊,果然还是查在了唐府上。

凡一给了他不少的银两,足够他挥霍这剩余的日子了。但是,凡一生性比他还阴毒,竟然让人在他的茶水里下了药,如今他是离不开凡一手中的解药了。

他脑海中响起凡一阴霾的脸。"你只要安顿点,事情办成了给我躲得远远的,把这件事带到你的坟墓里。自然后半生安然无恙,这毒也不会伤害到你分毫。"

他下定决心。

"我说!草民我什么都说!求太子妃高抬贵手放过我吧!"老翁愁眉苦脸地皱起一张脸,显得面容更加沧桑。

他可怜巴巴的模样,但声音却黏黏糊糊地从喉咙里吞吐出来,让人有些反胃。

"你说看看吧。"台上的女人淡淡地甩下一句,面色不改。

她仿佛还在怀疑他话中的诚意。

老翁狡猾了一辈子,随口便能扯出慌来:"贱民一直是住在末巷的,一日有个姑娘莫名其妙地来找我,说听闻我曾行走于江湖,请我去帮个忙,给了我五两银子啊!"

他说的话真假混合,其实凡一给了他足无二十两,但他怕那太子妃有其他念头,再全然收了他的银子。

"呵,行走于江湖?江湖骗子也说的这么道貌岸然。"长凌站在一侧听得无语,忍不住反驳出声。

真当他刚才没去查清底细?那老翁分明是常年偷盗为生,被顺天府抓过几次。后来老了便开始神秘兮兮地大摆旗子当起世外高人,骗了钱就往别的地方继续。顺天府到现在都在通缉此人,却不曾想被江?逮到了。

老翁听到这点不开心了,弓着的身子骨都挺直了些:"此言差矣。草民向来是凭本事赚钱养活自己的。"

确实是凭本事。唐清昼嘴角微抽,算了,这人已经定了性子,坏人年迈的样子不过如此。

"本宫是不会轻饶你的,劝你开口前想的明白些,还能留你一条命在狱中度过。"唐清昼淡淡道。

老翁眼球一转,面上装着可怜地道:"太子妃明鉴啊,草民哪敢欺骗您。那姑娘身上有一块木牌,草民特意偷偷瞄了眼,写的是唐府二字!估计就是此人要迫害于太子妃您!草民糊涂,一看到银子什么也抛之脑后了!"

他垂下头对她磕头,一边满目冤枉得控诉着:"草民也不得知这玲珑堂就是您的地盘啊!要是知道哪里还敢这样……这,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这话倒是他的心里话。凡一只说了玲珑堂,他以为背后撑腰的是那脾气温柔的沐阳郡主,而凡一是唐府庶子的手下,和嫡母对着干向来也不足为奇。

他要是知道这是太子妃的东西,哪里还这么冒险。

凡一……行!若有机会出去,不要让我逮到你!老翁弯腰磕头的瞬间,脸上怨恨之色飞速划过。

阶上的高高坐着的人淡着一张绝伦的面容,没有回他。而是不疾不徐地拾起桌上的册子,一点一点地张开。

旁边的幼春厉声道:"你说说看,究竟是哪个唐府的姑娘?!如实招来。"

老翁两手一摊,整个人蹲坐在地上,像是在耍赖般地回道:"我哪里得知啊!老了!眼睛也不太好使,就记得是个个子不高的,说话细声细语的小姑娘!当时还在想,一个看着这么和善的小姑娘怎么想起这歪招来!"

他似乎很可惜,还装模作样地重重叹了口气,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这都是他随便编的,那姑娘自然也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人物。只要他一口咬定就是这模样,让他们慢慢找去呗。把那个什么唐府捣得鸡飞狗跳也与他无关,反而让他乐得其见。

老翁余光往座上的贵人瞥。

对方漂亮的杏眸在纸张上来回扫过,然后将册子放低,露出一双饱含深意的眼眸与他不相而视。

他有些害怕地低头,那太子妃的眼睛仿佛有什么魔力,让他觉得自己被看透了一切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