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春风百事非】
柳月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林萱解释,那件事解释起来太尴尬了,尴尬到连听故事的人都能脚趾抠地,最尴尬的是……此刻,所有知情人的余光纷纷不自觉地瞟向了一旁的邵青青。
大家都忙着建设脚底的三室一厅,只有慕琪不忍心看林萱对筱霏再胡乱揣测下去,筱霏没错,筱霏自始至终都没错啊!明明她才是那个受害者啊!积年的愧疚一瞬爆发,她脱口而出了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言论:“是我二叔对不起她!”
虽然两者之间,段玄胤是跟她有着血缘的至亲二叔,但在她心里,筱霏也同样重要。
林萱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刚想继续问,却被哥哥一个眼神杀制止。
只见邵青青脸色发紫,以身体不适之由与大家告了辞,林致生怕她路上出什么意外,赶紧追了出去。
所有人一系列的反常操作都加剧了林萱头上的雾水,她不明白青青姐姐为什么忌惮那个闻人筱霏,而且仿佛所有人都对此人讳莫如深,她跟玄胤哥哥到底发生过什么呢?宴会上她那么嚣张跋扈,为什么大家一点都不生气呢?
林萱知道,骆羲诚这么多年,心里一直都装着这个传说中的“闻人千金”,她一直都很想见识一下,看看此人究竟何方神圣,能让天才棋手如此痴情,今天终于得见,她没想到,她居然还跟玄胤哥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馆主练棋室。
段玄胤打坐在蒲团上,犹如一尊佛像,一动不动,屹如泰山,额头上不断往外冒的虚汗却出卖了他,波澜不惊的表象下,早已是波涛骇浪。
心乱如麻,他知道,自已沉淀了七年的心境付诸东流了。
曾经的顾筱霏,如今的闻人筱霏,就像一个美丽的梦魇,七年如一日,待他清醒时贪婪地盘踞在他的脑海,待他沉睡时又悉数夺取他的梦境……他究竟怎么做,才能彻底地驱散掉她的痕迹呢?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看来圣人之言也不尽真理,不然难道整整七年,都算不上一俯仰?
他浑身一震,骤然睁开双眼,仿佛经历了一场梦魇后初醒,毛骨悚然。大道至简,顺其自然,如此浅显的道理,自已为何现在才想明白呢?
翌日。
天还未完全亮,懿卿棋馆的弟子们就被“哐”的一声巨响惊醒。
“什么声音,是有人打劫吗?”“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咱们赶紧去看看!”“踢馆了踢馆了!”“我去,什么情况啊,我们又不是武馆,他踢哪门子馆啊?!”“师父,师父……”
段玄胤整装起身,刚一开门,便与匆忙前来的柳初合迎面相撞,两人对视一番,不必开口,就都明白了对方想说的话。
柳初合转头发问台阶下慌张来报的少年弟子:“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有人来踢馆了!”
“踢馆?”柳初合一时懵住,“谁呀?”
虎头虎脑的少年弟子眨了眨清澈的眼睛:“不认识,是个漂亮姐姐,不过她好像来势汹汹,一脚就把咱们棋馆的大门给踹开了,应该是个练家子!”
妈呀,一脚把馆门给踹开了,他们馆门可是实木的,比案板还敦实,她那脚还要不要了?
对于来者是谁,柳初合心中已然明了,可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没有表态,而是望向一旁的馆主。
只见馆主沉默片刻,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叹了口气:“请。”
“不请也来不及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柳初合现在才知道,他徒弟口中的“来势汹汹”一词,用得有多准确。
闻人筱霏一身黑色皮衣,飒爽高马尾,在懿卿众弟子的重重阻拦之下“突出重围”,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柳初合打量她一番,还是跟七年前一样撩人心弦的美,而且褪去婴儿肥以后,更加成熟知性了,但是这脾气……跟以前小白兔的形象也太大相径庭了吧。
闻人筱霏双手叉腰,仰头质问台阶上的东道主:“约客前来大门紧闭,这就是贵馆的待客之道吗?”
如果他没记错,他和她约的是中午吧?不过段玄胤没有和她争执时间问题,因为他知道,她不是来跟他讲理的:“抱歉,我的疏忽。”
她恶狠狠地望着台阶上眉目清秀,神态淡然的男人,听到从他口中吐出的“抱歉”二字的瞬间,胃内剧烈翻腾了起来。
这时,姗姗来迟的柳月生也率众赶到,筱霏暂时转移了奚落目标:“哟,弟弟也来啦,你们柳家兄弟还真是仁义,这懿卿棋馆都易主那么多年了,还守着呐?我听说贵馆经营不善,有好几年没能参加大型比赛了?两位那么优秀的棋手,不觉得可惜吗?不如听我一句劝,来投我闻人棋馆如何?”
柳月生有些沉不住气:“顾筱霏你……”
“不好意思,”筱霏冷冷地打断他,“在下如今姓氏闻人。”
柳月生欲再开口,被哥哥示意拦下,他含笑着朝台阶下的美人儿一拱手:“初合在这里谢过闻人小姐的抬爱了!只不过我兄弟二人胸无大志,又一向散漫,实在是够不上贵馆!更何况,古人有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我二人年少时承恩师段九卿老先生惠泽,才得以小有名声,如今我师兄子承父业,兢兢业业多年,未曾有失,我们兄弟俩也是奔三的年纪了,总不能做出背叛师门的事情自毁名声吧?所以还请闻人小姐不要再打趣在下了,哈哈哈,初合惶恐!”
还是当年的那张巧嘴,怼起人来就跟上了发条似的,不过筱霏可丝毫不怵:“初合先生的口才还是一如既往得令人赞叹,这种笑里藏刀的本事,属实天赋异禀,在下恐怕一辈子都学不会。”
“闻人小姐……”
“好了初合,别打嘴仗了,”段玄胤不忍心看两人互相伤害,“去吩咐厨房,把我昨天说的那些吃的提前做出来。”
柳初合未言尽兴,但也不敢忤逆师兄之命,不甘心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月生,你带闻人小姐去会客大厅。”
柳月生不悦地嘟了嘟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