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傅家隐患的代价不小,老大本打算今天去镇上打工,但是傅瑛担心他手臂上的伤会感染,强行将人留在了家里养伤。
傅瑛自己则一大早带着两个媳妇上山去了。
前些日子吃的茶粥是让她念念不忘,这不因着这茶粥,老早就开始让她觊觎山上的野茶树了,如今心腹大患得以解除,这人就开始不想闲着了,想拿这后山的野茶树来练练手了。
清明节前后的傅家村,总带着雨后空蒙,站在半山腰处眺望远方,花红柳绿,草木葱茏。
这小小的傅家村掩映在一片春色中,偶有一两处调皮的檐角露出,传来三两声犬吠,五六家的炊烟袅袅升起,其中夹杂着孩童的欢笑与哭闹,端的是一派岁月静好。
村子中央一条从不断流的小河淙淙而过,小河之上一座小桥,连接着小河两岸的人家。
傅瑛看得出神,即便她一点都不懂风水之相,也直觉这里风水极好。
野蛮生长得野茶树不像人工种植的那般规整,讲究一个随性,枝桠乱窜让三人在其中艰难行走,但是看到枝头新绽得嫩芽顶着晶莹得露珠在初升的阳光之下闪闪发光,感觉全身都得到了洗涤般的心旷神怡。
傅家村的背后都是山,山上不适合种庄稼,不知已经荒废了多少年,镇上的衙门也知道情况,因此只是象征性的收了一点银子,整片山包下来不过只花了八两银子,傅瑛觉得非常值得,先不说这野茶树真正被培育出来以后所带来的价值,光是这一整片开阔的山林,都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土财主了,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股豪气。
“娘,村里有人不只是没想过种这野茶树,但是不仅费力气,而且收入也不多,还没咱卖烧柴挣得多呢!”林芸跟着一路走来,裤管子已经被露水打湿了,她平常哪干过这些活儿,现在显得有些不太乐意。
若不是昨个自己爹和池家签了断亲书,哪怕这会儿婆婆要亲自上山,她也要耍赖不来的。
一句烧柴瞬间拉回了傅瑛的思绪。
“动手吧!都给我记住了,只能挑尖尖上新长出来的一叶一芯采,老了的都不要。”
如果炒茶不能顺利制出,找不到销路,这片难得茶园可不得当柴火烧了。
“嫩的?能行吗?”林芸发出了自己的质疑,毕竟这村里的人那可都是摘得经年得老树叶,三两片得搁瓦罐里就能煮出一大壶,不仅色泽清亮而且清凉解渴。
“按我说的做就行了,哪那么多话!”
做这当家人,你还别说真有点子爽,不想说的东西,不必费劲巴拉得去解释,在家里那就是一言九鼎,傅瑛都快沉迷其中了。
赵惠的想法其实和林芸差不多,不过她素来安静惯了,不会轻易表达自己的想法。
如今看着傅瑛的师范很快就上手了,她手脚灵活,那些个小尖嫩芽们就像雨点似地落进了小娄里。
林芸左右看了看,也没好意思袖手旁观。
虽然在嫁进池家后懒散了不少,但是在家里那也是没少干活,是一个干活的好手。
等三人结束后,那可是收获满满,只是经过村东头的时候,赵惠可就忙了,忙着和村里人打招呼。
“咦?!娘,这赵惠啥时候村里人关系这么好了?”林芸盯着赵惠和村里人打招呼的背影惊讶的说道。
池傅氏之前仗着池津的秀才身份,自恃价高,自持身份,鲜少和村里人打交道,别人的招呼也是敬而远之。
至于林芸也是如此,因为林芸嫁进池家之时,正是池家风光之时,因此被池傅氏严格教导和村里人保持距离,以免落了身份,也是不合群的存在。
其实哪来的身份,不过池津争了口气,考上了举人,如今人都没了,那些都是往事,再加上因为昨天的断亲一事,所有人看见她都神色莫名,让林芸变得更加敏感,不自觉地就想她们会不会在议论自己。
“娘,她不会是在背后 嘀咕您什么坏话吧?”
此刻的林芸只想紧紧抱住傅瑛的大腿,来缓解自己心中被父母、奶奶抛弃、遗忘的慌乱,而她自认为最佳的方式就是和婆婆同一阵线、同仇敌忾。
在她看来,两人唯一的敌人,共同的目标只有赵惠。
虽然婆婆对赵惠的态度有所缓和,但是小叔子到现在不是都还没回书院么,说明婆婆心里还有气。
傅瑛斜睨了林芸一眼,有些无奈说道:“你很闲?”
“啊?”林芸有些反应不过来。
“很闲回去多认字,将来好好教导你儿子。”傅瑛委婉的怼了她一句。
生在这个时代,女子有很多的无奈的,傅瑛没办法反驳,更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去改变,她只能用自己有限的能力,去稍微纠正林芸为难同为女人的赵惠的想法,“在家从夫、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人对你怎样,已经和你没什么关系了,老大那里有我,晾他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但是将来给你养老的终归是你的儿子。”
“好好培养读书成才,将来要是能跟他爷爷一样,不说封妻荫子给你这个娘挣诰命,至少也能做个富家翁,吃穿不愁,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这脑子可千万别再拎不清,分不清轻重,把精力都放在一些不相干的事上,听明白了吗?”
傅瑛对于三从四德并不赞同,但是能拿来劝慰林芸的只有这封建的教条。
林芸本就不傻,还带着点小聪明,经过傅瑛的一番劝说,只沉思了片刻后,就抬头说道:“我明白了!娘!”
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光亮。
不是,你明白啥了,你就明白了,你倒是说说啊!
林芸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搞得傅瑛一脸迷茫。
看着大步流星向家走的林芸,傅瑛失笑,不过效果确实好,这目光一点不在往赵惠身上瞟了。
其实林芸这个人很好理解。
她是池家最风光的时候嫁进来的,傅家打着亲情牌送女儿过来享福是次要的,其主要目的就是要牢牢攀上李家这棵大树。
这些风光加身的林芸,一时间有些经受不住诱惑,飘起来了。
可这些风光并没有持续多久,就传来池津没了消息,这眼看着到手的官眷就这么没了,再后来老二又娶了赵惠。
论长相、能力,赵惠都在她之上,论丈夫,老大虽然是长子,但实质上依旧是个在家务农的泥腿子,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前途无量的秀才相提并论,自卑感油然而生,让她彻底慌了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婆婆是自家姨娘,和她一样不喜欢赵惠。
曾经她以为婆婆的这份偏爱是她唯一能抓住的资本,但是婆婆如今并不是傅家的女儿,并舍弃了多年的养育之情,放弃了自己娘家,这份给予她的偏爱又能持续多久呢!
傅瑛的一席话,就像北斗七星,指明了方向,照亮了前行的路,把她从即将溺亡的水井之中给捞了起来,看到了更加广阔的天空,而非水井之下的那一小块世界。
比起依靠别人的偏爱才能得到依靠,她的儿子才是她最大的底气所在。
“娘,爹在外面没的,咱们也没个祭拜的地方,要不立个衣冠冢?“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家了,林芸冷不丁的回头来了这么一句。
傅瑛无语……
这……突然提起这么个事儿算怎么回事?没事提这茬什么,真是嘴欠,让小鱼儿学他二叔不就好了!
傅瑛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再说,她只是建议林芸培养小鱼儿好好读书,怎么的就跟给池津立碑扯上了???
傅瑛着实不能理解。
池津上京赴考一区就没了音讯,尽管头一年就有他出了事的消息,但是一直没有见到尸体,因此池傅氏一直不相信,就没给操办婚事。
如今的傅瑛不想大动干戈,也不想断了池傅氏的念头,虽然她人已经没了,所以这丧礼依旧不会办的。
“不办!”
傅瑛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让林芸看的唏嘘,原来公公婆婆的感情这么好!公公都去了三年之久,婆婆还是不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