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初夏天,但昼夜温差大,晚上的天气比较凉,加上在顶楼,又是泳池旁,风格外的大。

一阵又一阵的风吹进许柔的身体里,前半夜还好,到了后半夜,她的骨头缝里都染上了凉意。

靠着墙,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被风冻醒时,天更黑了,天空上只剩下淡淡的月和零散的星。

双手抱着双膝,许柔将脸埋进了膝盖里,以此抵挡一丝严寒。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了她的爸爸,她的爸爸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民工,小时候家里穷,不得已辍学进城务工,因为自己心里有所遗憾,所以特别希望她能读多一点书。

哪怕在她爸爸出事之后,家里条件拮据困苦的情况下,她的爸爸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也要想尽办法去借钱,借钱给她交学费。

后来,靠着他爸爸好不容易批下来的赔偿款,才让这个风雨飘摇的家,稍许缓和了一些。

她还记得,她跟沈庸去英国之前,她的爸爸很高兴,许柔现在还能回忆起她爸爸坐在床上手舞足蹈的样子。

“去英国留学,好啊!我们许家,世世代代都没有出过一个留学生呢,柔柔啊,你可真了不起。”

留着两撇胡子的男人给她竖起了一个大大的拇指。

她却有些踌躇:“可是我去英国了,那你。”谁照顾?

“诶!”男人截断了她的话:“我怎么了我,我虽然脚瘸了,但是我也有自理的能力啊!再不济,还有你妈照顾我。”

她反驳:“妈她就只知道打牌搓麻将,她怎么照顾你?”

男人轻笑一声,伸手点了点她撅起的粉唇,安慰道:“你妈再不济,搭把手她还是能做得到的,柔柔,不用担心爸爸,你有属于你的广阔天空,不要因为爸爸而拘泥于这一方小小的世界。”

她的爸爸是一个极度乐观的人,哪怕出了车祸,变成了瘸子,面对女儿的痛哭流涕,他还能强忍着痛苦,抹了抹女儿脸上的泪,安慰道:

“柔柔,不哭,爸爸觉得自己可幸运了,只是脚受伤了,但人还活着,也许,是老天爷觉得爸爸陪伴柔柔的时间太少了,所以让爸爸的脚受伤,不能出去工作,安安心心的在家里陪着我们的柔柔,对吗?”

年幼无知的许柔,因为父亲的话,天真的止住了泪水。

父亲的乐观和坚强,深深地鼓舞着她。

望着微黯的天际,她眨了眨眼,脸上扬起一抹微笑。

“这没什么的,对吗?许柔。”

回答她的却是无情的暴雨。

东城的天气特别奇怪,前一秒还风和日丽,岁月静好,下一秒便狂风大作,暴雨骤临。

笑容凝固在脸上,许柔往墙缝里挤了挤身子,可惜,本就狭小的墙岩,面对极端的天气,给她提供不了一丝的帮助。

手心相互搓着大手臂,渐渐的,身体越来越疲乏,眼皮越来越沉重,直到微熹的阳光照在逐渐干涸的地面上,她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脸,苍白得吓人,就连毫无血色的唇上也泛起了死皮,她用手遮了遮头顶上的光线,站起身,地面像地震了一样摇晃。

勉强扶着墙壁,走到了电闸门前,她想大喊,一出声,才发现干苦的喉咙像卡着一个果核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

吞咽了几下稀少的口水,润了润喉,她再次出声,声音嘶哑而暗沉,根本惊不动任何人。

更惨的是,金乡月色要晚上才营业,也就是说,如果她运气不好,保洁工偷懒,上午不来人打扫的话,她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被人发现。

扶着墙壁,许柔又慢慢地坐了下去,这是难捱的一个上午。

比起晚上的凉爽,现在火热的太阳,渐渐高攀的温度,对于她来说,更是一种折磨。

阳光蒸发了她身上的水汽,环视了一圈,许柔才在一个桌子上看见一杯幸存的香槟。

她现在非常渴,但让她去游泳池里喝水,去垃圾桶里找水,她又做不到,感觉也没渴到那种程度。

一杯酒下肚,非但没解渴,反而让喉咙更疼了。

“咳咳——”

用力咳嗽两声,她干脆走到了一处有阴影的地方,径直地躺了下去。

“应该不会死吧,只要不会死,那就还好。”她乐观地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电闸门的方向传来了异动,琐碎的声音惊扰了神经处于高度紧绷的女人。

许柔猛然立起身,只见一个戴着斗笠,右手握着扫帚左手拿着撮箕的阿姨呆呆地看向她,一声惊呼,女人踉跄着走了几步就栽倒在地。

“天菩萨哟!”

伴随着阿姨惊呼的声音,许柔彻底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