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怀揣着不安,这感觉就像在空中下沉。

从闭上眼睛到睁开双眼,不知多久我才注意到了我该有这么个疑问,因为我一直在注意我眼前落下的红色,是太阳吗?

直射我的眼睛?

我在下沉吗?!看着眼前灿烂的日晕,我只觉得一阵眼熟,但我想不起来我是在哪见过的了!

我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可我顾不上那些了,眼前的红色在渐渐走远,我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太阳,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视线模糊,我不知道眼前这东西具体是啥,我想用手去触碰,就像在花丛中伸手去抓蝴蝶那样,可我做不到。

这种感觉

我不能接受,如果还是这样的话我的手脚不能这样!拜托了,如果这样我就什么也做不到了。

绝望,令我开始大声呼救,可我终究还是口齿不清了。

我太过害怕,这种沉淀在我心中的无力、恐惧。

无论在哪都是一样的,永远也逃脱不了,无论在哪里都会被找到,迟早会被找到的,被这样的命运。

这就是绝望

我曾拥有过,这些我该有的,如同眼前的红色,流的越来越远。

后悔了吗?呵,我根本没得选择。

除了眼前还在发生的事,除此之外,我再也感知不到任何事了,再也不能。

天好黑,好黑,连眼前的红色也是深红色的,我真想再好好看看,我想我还是后悔了

可我已经做不到了,我眼前的黑色越来越深,很快我就连看也看不了了吧。

可没有人能救得了我,没有人,可为什么

我真的好不甘心

为什么我,唯独是我唯独是我,没有任何人能帮助,唯独是我要经历这种恐惧。

我放声尖叫,我只是个普通人,这样的绝望我想我再也承受不了了,这是我最后能做到的事了,这也是我最后还能感受到的存在方式了。

可最终,眼前全部变成了黑暗,耳旁滴答滴答的声音也在慢慢不见,连同我的尖叫声一起

已经什么也没有了,我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可我的想法还没有停止,脑海中那些历历在目的场景大概是命运最后给我留下的东西了,一些很久很久前的东西甚至越来越清晰。

走马灯?

我是死了?

果然没那么好心,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命运。

用不了多久,我的意识也会消散吧。

可我等了很久,这里除了我之外仍是空无一物,我成了比孤独更孤独的存在。

恐惧还是伤感,我说不清,此刻我唯一的念想只剩下了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哥哥。

我好像真的拒绝了很多次来自他们的邀请呢,连最后一个也

我感到阵阵的窒息感,像是溺水,像是在真空,像是被什么凝重的东西给堵住了鼻子。

有什么东西在出来,在这空无一物的地方,连绝望都不再拥有的地方。

声音!是响起了什么?

如同孤身漂泊在一片无际的蓝海中,生的迹象忽然游荡在了四周,我再也抑制不了我的情绪,我真的好想说

“真的,真的对不起!我不是做不到,我只是没能做到,我辜负了你们,我真的好想对你们说,真的好想”

是我的哭声,我在流泪吗?我的眼睛,红色眼前晶莹鲜亮的红色,是泪水我的泪水,我的还有落到我眼皮上的。

“太好了,太好了还活着还”一个女声?哭泣的女声?

湿哒哒的,我想我浑身都湿透了。

在我眼前,那抹红色是什么?

暗淡了的落叶?

不,这柔软,又温暖的是

是羽毛,红色的羽毛。

暗淡了的红色羽毛

这时我才看清了我眼前的东西。

那是雨后的傍晚,落日前的余晖在阴云之间的最后一次绽放,晶莹的雨珠,鲜亮的阳光,落在了暗淡的红色羽毛上。

“我们回去吧走吧,你不属于这里。”

没有了浮躁,没有了恐惧,没有了陌生。

看着眼前的她,我惭愧又悲伤地挤出了我想说的所有话:“对不起我不会再”

等等我说了什么?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的意识离开了我的身体,我娇小的身体?!

“不要难过了,我们这不是再见面了吗?别别哭了,我不会怪你的,走吧,你不属于这里”

不要,别!我还没——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想说的远远还没有说完,可一只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却使劲将我从这个世界抽离。

“记得吗?不要忘记我。”

我不会忘记的,绝对不会!

我正想说出口,一抹红色抹过我的眼旁,蝴蝶?落叶?羽毛?

我浑身湿哒哒的,像是雨天中没有主人的猫狗。

我浑身湿透了,凉飕飕的,是汗?好烫!好刺眼的太阳。

红色的?在空中跟我一起飘着,是羽毛吗?!看着飘得好轻盈,红色的羽毛?跟我手上的一样?是血!我的?!我怎么在空中?!

我艰难地睁开双眼,顶着从头上流下来的血;看着天上的飞舟在日晕的照耀下,越变越小;在晃荡的脑壳中,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被轰飞了,被门上的阵法。

我有些无语,我只想给它一个灵魂质问:“怎么办!快想点办法!”

“御风术,赶紧用御风术。”

“御个锤子御,这么高的天空,这么烈的灵气根本不是我能用的。”我急了,真的越说越急。

“腾风术啊,腾风术,你衣角都烧起来了,再这样掉下去,还没落地就被烧成尘埃了。”

“你不要一直叫好吗?你一叫我就急。“

辗转反侧,不断尝试腾风术。

最后全身烧起来了。

“有什么办法你赶紧用好吗?!这根本不是临时抱佛脚能解决的问题好吧,你不能指望我十六岁就会这种六品奇术,对吧?!我做不到!”

我近乎痛的昏厥,意识似乎在慢慢流逝。

我攒着一口气,想要等到它的活命方法。

我越来越急,不断催促。

终于它开口说话,可得到的只有四个字——我做不到。

啊?!

风声愈发清晰,我失重的脑袋此刻只剩下了不甘。

这一世,不曾逍遥自在过,没有做出什么丰功伟绩,也未享受过什么,人生的常态是什么?苦中作乐?太荒唐了,太荒唐了,哈哈。

我无能为力,所有的不甘没有变成怨恨,而是又一次,消磨成妥协。

我无奈地笑了笑,“好吧,我放弃。”

所有乱七八糟的奇术在我身上消失,直到这时我才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不要放弃啊……别那么快放弃啊你,继续试啊!你不能就这样放弃。”

没有了以往的傲气,它近乎在乞求。

看淡生死?我想嘲讽它。可事实上我没资格,没人能真正看淡生死。

“好吧……我们等死吧,还有个伴,满荒唐的。“它一转口风。

是说服自己了吗?

到了这时,或许是没什么心理负担了,我又有时间生气了,这是最后一点时间了,我大骂道:

“你这算摆烂吗?你托马算什么大能啊卧槽,六品奇术都不会,就你这水平我以后也不用在意你什么感受了。“

“那你以后来教教我吧,小师傅。“它回道。

死要面子说的就是这家伙吗?

不过最后一点时间了,至少在分别之前,我想知道它的名字,走的明白点。

“临死前我能听听你的故事吗?”我问的很平静,也许它真的愿意说。

但它只是顿了一下,仍卖着关子,“如果以后我来得及说的话。“

“怎么都到最后时刻了你还要藏着掖着,你是有病吗?“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情况都不说,怎么碰到这么个东西,这一世活得真没意思,活得跟云一样空白。

我面对地面,我都不知道我现在落地的时速是多少,也许不会落地,距离还长着呢,在这之前我很快就会被烧成灰了,这飞舟到底飞得有多高?

心情复杂,这下好了,真的要查无此人了,反正也没几个人在意我,翻个身看看头顶上的云吧。

虽然御风术飞不起来,但转个身还是可以的,那飞舟可真大啊,感觉这黑影没变小多少,怎么越来越大了,不会整条船都过来救我吧。

不对!是个人影!好像骑在一个很大的鸟兽上,胡子飘飘的,是徐老!

黑影渐渐清晰,徐老伸出右手,我被一层透明的灵气护罩包裹住。

是徐老的灵力在护着我,那鸟是麦黄色的,有我三、四个身体那么大,眼眶是红色的,尾部是扇形的橙色羽毛,我一个眨眼,就闪到了我的身下。

电光火石!是电光火石!是比比雕!

大难不死,我心潮澎湃,在心里胡言乱语了起来。

徐老右手托着我的腰肢,就像单手抱着一只被淋湿的狗一样,我看上去应该没有那么可怜吧。

不管怎样,活下来了,确实是活下来了,等到了地面,就结束了,我会活着到达地面……

在离地面近一些的时候,徐老放下了我,我趴在这大鸟上,牢牢地抓着这鸟的羽毛!仍是惊魂未定。

我的身体大概是在这大鸟的背上向下压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直到徐老的死鱼眼无奈地看着我,不断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我才支支吾吾地被他从那鸟上扶到了地上。

“清闲啊,清闲,你还真是不清闲呐,光是入宗连一天时间都没到就惹了这么多事情,还真是活力旺盛啊。有活力是好事,不过还是收敛点吧,期待你以后在宗门内的表现。”

见我仍抱着腿,缩在地上发颤,他大概是注意到了什么,从纳戒中去出了一瓶不知道什么成分的水,轻撒在了我的身上,我的烧伤开始慢慢愈合,。

“你身上烧伤挺严重的,这样处理过应该没问题了,虽然不能完全愈合,但不至于落下病根,这一下子还完全愈合不了,你再调息个几天应该能好。”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会被怎么安排?

我想曲折地问他一下,可嘴巴怎么也利索不起来,以前也不是没经历过濒死的状态,只是这次感觉不太一样,感觉自己的生命经历了好长时间的消逝,半个魂儿还留在空中。

可能是被死亡吓住了,终究还是问不出口。

“我虽然很想带你回宗,但是我的灵兽似乎好像不太喜欢你。”

放我下来后他的灵兽确实一眼都不再看我了。似乎是顾及我的感受,徐老又改口道:

“额……其实主要是两个人飞不快,我回宗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再过一个时辰,太阳下山,那飞舟应该就到宗门口了,我得赶紧飞回去主持相关事宜。”

说罢,他又思索片刻,接下来对我说的话又像是发牢骚,又像是规劝。

“额……还有你这么能惹事,你就靠着自己的努力来到宗门口吧,就当是我对你的惩罚好了,毕竟也是因为你擅自改动阵法的原因才会被飞舟的紧急保护阵法给扔出去的。”

他从纳戒中拿出地图,递给我,向我解释这是什么地方。

“反正新生刚入宗也没什么紧急的事,到时候入宗你再多找人问问就好了。嗯……我把这灵兽山的地图给你,这里是宗内,御兽峰的后山,你看着地图走别往东边那块红色的地方去,那里都是凶兽,大概四五天就能到宗内了,总之你在这里面呆个四五天好好想想吧,有能力的话,你也顺便找个灵兽契约一下吧。“

我没有说话的想法,一直嗯嗯嗯的,就像听长辈训话那样,我没自信回话了。

最后,徐老实在是放心不下我,将自己的命魂牌留给了我,才驾鸟离去。

还真是幸运啊,今年由他来主持招新,跟大学老师一样慷慨,不管学生多么离谱都不动怒。

我就这么坐着,烧伤加上附身的反噬,我实在无力动弹了,这一个时辰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丛林上的太阳,看着它慢慢落山,想着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

等到内心真正平静,空中的遇难再一次把我从人生的遐想中拉回到了现实。

“所以你早就注意到徐老下来救我了吧?”

“嗯。”它回道。

“什么时候?哪句话开始。”

“我也不记得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

“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罢了。”

“你是觉得人为给我制造什么困境,能让我突破极限吗?是觉得我现在还不够强吗?我还没达到你的预期吗?!”

“不是。“

“所以呢?什么理由?”

“我……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那,那个时候你让我坚持尝试腾风术,是真的不会,还是想看我什么反应?”

“所以我都说了,要你以后来教我不是吗?“它带着笑说道。

“不要给我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你明知道我可以依靠的只有你了。”

“什么?你想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有点……”

对话没法再进行下去,这一次它也没问我。

远方的山坡慢慢地沉入夜影,落日的余晖再也映射不出我的憔悴了,能看的东西越来越少,没有东西值得我入眼去想了,我又捡起了孤独。

我想回头去找什么,可我终究还是这样坐着无动于衷。

我打从心里就知道,回头什么也没有。

重活一世,满荒唐的吗?这样的活着。

我不知在想着什么东西,想了又想,直到周围确实是完全漆黑了,我才狼狈起身,去生火。

这期间我脑内那声音跟我搭话了好几次,问我到底想说什么,我没理它,不是不想,只是觉得自己没这个能力,或是说……

害怕。

一切的问题似乎都会指向令我害怕的终局。

堆点木头,随手一指,便生起了火,这木头我好像捡了好久,用手一根一根捡起来的,额……单脚跳着捡起来……然后单脚跳着去布置一个又一个隐蔽的阵法,我竟一次都没摔倒。

布置阵法时,我的手稳得可怕,每一个阵法材料都被放在了该放的位置,完全没有从手中滑落的可能。

我觉得我该摔倒的,但我还是有条不紊地做完了所有的琐事。

无论怎样,这样活着,也不会让娘担心吧。

一切布置完毕,我盘坐在篝火旁,运转着凤家的调息功法,我的凤凰血脉被凤凰武魂唤起,这感觉我可太熟了,可等到我混身感到一丝温暖的时候,我才注意到我的身体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身体上的伤口在愈合,身体越温暖,抖得就越厉害,不知为何我会这样,真的太累了吗?今天?

没力气了,我直接后仰,爽快地躺在了地上,我前面想干什么来着?

看着四周黑乎乎的一片,我只觉得困意浓厚。

明天再治吧。

这伤。

明天……

……

我睁大双眼,将眼前的云朵和阳光尽收眼底,我从未感到视角如此开阔,这空中还有另一个我,眼睁睁看着我在下坠,也许这个我是一片云?我看不见我的手脚。

我确实是一片云,另一个我也在对面看见我了,我为什么会在对面?

一个我在哭泣,一个我在愤怒,可我却看不清那个下降的我是什么表情。

我像是从梦中惊醒,赶紧起身转头看向窗外,很轻松,我身上什么都没带。

窗外很多云,在日光的照耀下,我感到额外惬意。

就这样平躺着,我直视着太阳,但我更想抬头看着天上的云朵有多大,这些云朵感觉十分刺眼,我将眼睛眯了起来。

周围的云朵越来越刺眼,时间长了,我的身上竟感到刺痛,我对着它用力推了一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刚好可以打到那里。

我得仰视着,侧视着,俯视着他们的过来,是我推的,也确实是他们刺痛了我在先。

这些云朵真的很搞笑,他们靠我越近,我就越发刺痛,难道他们不会彼此刺痛对方吗?

想到这里,我用手将四面八方的云朵揉到一起,再将它们向我面前推开,这样他们就能互相伤害,离我远远的,我知道他们还会靠近我,但这样我至少也省了好多力气,我在一旁看得也开心。

我知道屋里什么都有,阳光会照进屋里来,我从窗前回到屋里的树下,只有这个小家伙会跟我挤在一起安逸地躺下,安心地慢慢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