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篝火里火苗燃得烈，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饿？”裴应枭的声音响起。
俞宁瑶还在琢磨李小凡的事要如何开口，摇了摇头，说：“还好。”
但看上火炉上外焦里嫩的牛里脊，她又别别扭扭地改口，“有点。”
“拿盘子。”裴应枭说。
俞宁瑶双手举起托盘。
觉得自已这样子特别像——行行好，给点吧。
但裴应枭给的可不是一点。
他直接给她最大一块，足足有巴掌大。
滋滋往外冒着金黄的牛油。
难以想象这一口下去，她会变成一个多幸福的小女孩。
俞宁瑶眼巴巴望着好大一块牛里脊就要落进盘子里。
突然另一只盘子挤了进来。
“这块好这块好！”裴朝半道截胡。
抢到了肉，他还生怕俞宁瑶会再抢回去，故意用舌头把肉舔了个遍。
俞宁瑶：“……”
裴朝直接上手，刚出炉的牛肉有些烫，他吃得龇牙咧嘴还硬往嘴里塞，：“好，这块烤得真的好。”
“可恶……”俞宁瑶再生气，可也没办法。
这时裴应枭又往她盘子里放了一块，“还有。”
这块虽然没裴朝那块面积大，但却切得更薄，中间有像大理石一样漂亮的油花，肥美多汁。
相比之下，裴朝抢走的那块就一般了。
俞宁瑶心里冒花，连忙咬了一口。
滚烫的汤汁瞬间在他的舌尖爆裂开。
上好的牛肉吃起来是有股奶香味儿的，俞宁瑶就品尝到了牛肉里的奶香。
鲜、嫩、滑。
这三个顶级口感同时在她口腔之中爆裂开来。
有点烫。
但是好吃到再烫也忍不住地往下咽。
“你们在吃什么呢？”俞宁瑶刚吃一口，裴朝就端着盘子又凑过来了。
“你不是刚吃了吗！”俞宁瑶连忙抱紧自已的盘子。
裴应枭说：“你别理他，他吃东西从来不知道节制，一吃起来，吃撑了都不知道停。当年就是因为他太能吃了，他妈妈当年都打算把他送部队里，后来怕他吃不了这个苦，才不了了之。”
“我这块跟我小婶婶那块不一样啊。你给我的这块是牛里脊，你给小婶婶的是雪花牛肋，这能一样吗？我要告到中央！我要告到中央！”裴朝又要闹。
裴应枭不搭理他，继续慢条斯理地烤肉。
裴朝小孩儿心性，吃东西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好玩。没人理他，他就去闹别人，闹保镖、闹管家。
俞宁瑶眼睛亮晶晶地，小声问裴应枭：“你刚刚把肉藏起来了？”
“嗯。”裴应枭说：“得把那小子给喂饱了，你才有的吃。”
俞宁瑶噗嗤笑了起来。
裴应枭继续烤，烤熟一块就给俞宁瑶投喂一块。
俞宁瑶是小鸟胃，其实吃一块就吃饱了，再多想吃也吃不下。
她便用餐食剪刀，将烤好的肉剪成方便入口的小块。
用小竹签插一块，喂给腾不开手的裴应枭。
裴应枭就着她喂过来的竹签，吃了一些。
烤肉的人往往烤完了就没胃口。
裴应枭吃了一两块，也不吃了，俞宁瑶便将肉分给其他人一起吃。
俞宁瑶回篝火边时，看着裴应枭的背影。
他腰背修直，如一棵挺拔冷峻的冷杉树，沉默无言，却守护着万里无垠的疆土。
人间烟火气，映在男人的脸上。
他用修长苍白的手精细处理着食材，白得有些反光，热腾腾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让他像从神坛上走下，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俞宁瑶瞥着裴应枭的侧脸，关于李小凡的请求到了嘴边，却突然语结。
她想，裴应枭也不是第一天就这么沉稳的吧。
他应该也是从一个小孩子，一点点慢慢长大，让时光削去他面颊上的稚嫩。
所以，当他跟李小凡一样大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有过一颗单纯柔软的赤子之心？
是不是也想养一只小猫猫，一只小狗狗？
她想象出小小的裴应枭抱着小狗的样子。
我天，那画面实在太可爱了。
想rua……
Rua秃噜毛。
裴应枭烤完肉，仔细将篝火灭了，又检查了其他几个炉灶，确保不会遗留安全隐患。
一抬头，就见俞宁瑶站在身后不远处。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粉扑扑的。
镶嵌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起来，长而浓黑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
“琢磨什么呢？”裴应枭问她。
“没什么。”俞宁瑶头摇成拨浪鼓，“你小时候养过小宠物么？”
裴应枭想了想，说：“喂过几只流浪猫。”
“那你想养它们嘛？”
裴应枭摇头：“我觉得把它们养在身边，反而是给它们建立了一个牢笼。”
俞宁瑶若有所思：“所以你觉得，真正的爱，应该是给他们自由？”
“或许吧。”裴应枭淡声说：“怎么，你想养？”
“不是我。”俞宁瑶说
裴应枭：“？”
俞宁瑶从口袋里翻出一枚薄荷糖，放在手心里，递给裴应枭，“请你吃糖。”
裴应枭扬眉。
他拿走糖果，慢条斯理地剥开外包装。
这个动作暗示他在考虑，可以继续往下说了。
“能不能帮我个忙？”俞宁瑶便开口：“小凡捡了一只小兔子，他很想养，但是怕你们不让。”
“兔子？”裴应枭说：“我去看看。”
“好。”
俞宁瑶领着裴应枭去看李小凡的小兔子。
李小凡一晚上一块肉也不肯吃，只捡了些蔬菜。
“它好像快死了。”李小凡又要哭了起来。
裴应枭蹲下身，查看小兔子腿上的伤，“腿没事儿。”
“它一直在拉肚子。”李小凡眼睛里蓄满了眼泪。
裴应枭：“你喂它什么了？”
李小凡心虚地低下头，“没，没有……”
“小凡，”裴应枭严肃地说：“不要撒谎。”
李小凡的眼泪立马滚落出来。
他好怕裴应枭凶他。
含着眼泪的大眼睛望向裴应枭身旁的俞宁瑶，眼里似乎写满了诉讼——骗人……说好了会帮我的……
俞宁瑶轻轻拍了拍裴应枭的肩，试着好言相劝：“你别凶他，他有点怕你。”
裴应枭认真地对李小凡说：“我没有凶你，我是在问你问题。你喂小兔子吃什么了？”
李小凡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说出实话：“我，我偷菜给它吃了。”
大家都在吃东西，只有小兔没东西吃。
他怕小兔饿死，就从菜篓子里偷青菜叶子给它吃。
裴应枭吐出一口气，说：“小兔子不能吃带水的叶子。你给它的菜叶子上应该有水。”
李小凡茫然：“那怎么办呀？”
裴应枭说：“带回家找兽医看看。”
“带回家？”李小凡不可思议，“我，我能养它吗？”
裴家几乎不养没用的东西，家里有马厩有狗舍，专养赛事级赛马、藏獒和看门黑狗。像小兔这样软绵绵不能吃不能干活的东西，家里还真少见。裴应枭一时也拿不准爷爷的态度。
但看着和李小凡同样期待的俞宁瑶。
裴应枭叹了口气，说：“你想养就养吧。”
“太好了太好了，”李小凡破涕为笑。
“养什么？”裴老爷子听到最后几个字。
“太爷爷……”李小凡抱着小兔，瑟缩了一下。
裴老爷子看见李小凡怀里的小兔，说：“你要养这个小兔崽子？”
李小凡害怕地点了点头。
“爷爷，”裴应枭说：“小凡想养，就让他养吧。”
裴老爷子却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道：“一只小兔崽子有什么好养的？肉都没几量。真是越养越没用，枪也不敢开，肉也不敢吃。
“当年你爸妈带你去国外，我就不赞同，国外有什么好的，把好好的男孩儿养成了娘娘腔。当年我打美国佬的时候，没东西可吃，直接吃生肉！别说打猎，开枪打的都是洋鬼子。”
。当年你爸妈带你去国外，我就不赞同，国外有什么好的，把好好的男孩儿养成了娘娘腔。
“还养小兔，好好一男子汉，养成个兔儿爷！”
一番话下去，李小凡脸色苍白，嘴唇也在发抖。
俞宁瑶连忙抱了抱李小凡，“没事没事。”
她用眼神向裴应枭求助。
裴应枭说：“你待会儿跟我们坐一辆车，把小兔子带上。”
“听到了么？没事的，”俞宁瑶也哄他，“待会儿我们一起走，带上你的小兔儿。”
天色已晚，一群人收拾起东西，徒步下山。
行李放回后车厢，俞宁瑶突然发现：“小凡呢？”
“李小凡去哪儿了？”
“刚刚还在这儿的。”
“这臭小子真贪玩。”裴朝还不知道背后的插曲，摇着头抱怨了一句。
俞宁瑶说：“他不是贪玩，他应该是……伤心了。”
裴应枭和俞宁瑶交换了一个眼色，立刻令管家和保镖找人。
一群人在临近山头找了一圈，纷纷回来汇报：“东边没有。”
“溪边也没找到。”
李小凡抱着他的小兔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