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东窗事（4）
“殿下，燕王殿下和周王殿下似是在身后目送您呢。”刘姑姑低声道。
他们哪里是目送？分明是怀疑、探究。长宁心道，也不知昨日皇帝彻查的事情进展如何了，打算如何处置李氏和她的两个儿子呢？
正想着，进了殿中就看见皇帝正坐在桌案后面捏着眉心。
“父皇为何事烦忧？”长宁走上前去，为皇帝轻轻按揉着头两侧太阳穴。
皇帝闭了闭眼，面上是掩盖不住的疲色，“你可见过棣儿和橚儿了？”
长宁点点头，“儿臣适才在殿外正遇见四哥和五哥出来，寒暄了一阵。”
“嗯。”皇帝不置可否，“你若得空儿，替朕去看看标儿，他也很喜欢你煮的百合粳米粥。”
“是，儿臣遵旨。”长宁跪下行礼。
皇帝伸手从桌案下取出一个黄铜鎏金的匣子，“顺便，替朕把这个带给标儿。切记，莫让旁人知晓。”
长宁重重地点了点头，躬身告退。
出得乾清宫，候在廊下的刘姑姑忙迎上来，“殿下直接回宫吗？”
“不，去太子府。”长宁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丝端倪。
一般情况下，未出嫁的公主和妃嫔们都是没有机会出宫的，除非是特殊年节，亦或者皇帝特批，准许妃嫔归省、公主探视外亲。自开国以来，还从未有妃嫔和未嫁公主出宫的先例，刘姑姑心中极为惊异，然而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乾清宫，东暖阁。
“她神色如何？”皇帝头也不抬，直接发问。
“啊？”常公公愣了一下，忙回道：“啊……十四公主出来时面色和往日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复而又躬身，恭敬道：“陛下，三法司那边儿来信儿了。”
“大理寺怎么说？”皇帝没有抬头，仍兀自看着奏折。
“这……”
皇帝终于抬头，不悦地眯了眯眼睛，“潘正呢？”
“陛下息怒！”常公公慌忙跪在地上，一时大气都不敢出。
“哼。说吧！朕倒要听听是什么事儿竟让潘正不敢来见朕，还要让你代为转述。”皇帝搁下笔，盯着常公公伏在地上的脊背。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回报，说经审讯已得口供，又实地走访探察，如今人证物证齐全，都指明……呃……都指明九皇子和孝慈皇后俱为淑妃所害。”
才下过雨的春日异常沉闷，常青觉得自已仿佛被人扼住喉咙，扣在蒸笼里面小火慢炖，挣扎动弹不得。
良久未听到皇帝回应，常青不敢抬头看，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九皇子的乳母喜食落花生，是以淑妃日日着人送去供其食用。只是这落花生都是埋在霉变腐烂稻谷堆中有三五日的，虽然外表看上去无异，实则已然沾染了霉变之毒，这霉毒在乳母剥壳的时候染在手上，而后吃进去，化在奶水中。”
常青顿了顿，继续道：“淑妃怕只有落花生这一项毒量不够，又另外安排人用有霉毒的稻谷喂养小猪和鲫鱼，而乳母一日三顿喝的猪蹄黄豆汤和鲫鱼汤，就都是用这些吃了霉毒稻谷的小猪和鲫鱼熬制的。日久天长，这些霉毒从乳母的奶水中源源不断、剂量翻倍地喂给九皇子，也难免九皇子暴病，早早夭折。”
“朕的淑妃真是好算计！”皇帝冷笑，“那么皇后呢，又是为何？”
常公公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孝慈皇后晚年常常头晕，太医诊断为血虚之证。淑妃于是向皇后进献家乡的偏方，说是猪肝最能补血，日日亲手炖了猪肝红枣汤奉与皇后。当时太医查过并无问题，只是如今查证这些用来炖汤的猪都是饲养在江浦的农场里，农场上游多有采矿、冶炼、陶瓷等业，这农场中的猪日日吃喝看似干净，实则是被污染的草料、河水，日久全把这毒积累在内脏里。而皇后又日日吃这有毒肝脏炖的汤，也难怪为何孝慈皇后薨前的那段日子总觉全身疼痛，有如服用丹药过量中毒之状，太医们竟束手无策，查不出原因所在。”
“是了，朕记得韩妃有阵子也是常常觉得浑身疼痛，不久也就亡故了。”
“韩妃娘娘逝世在先，症状确实一如孝慈皇后。或许淑妃有投石问路之嫌，只是韩妃娘娘逝世已久，当年伺候的宫人也都病死了，实在难以查证。”常青解释起来。
“无法查证吗？呵！”皇帝似是想到什么一般，“你退下吧。”
常青的袍角刚从影壁后消失，就有四名锦衣卫从殿中暗处走出。
“待长宁回来，看看她的手指可有异样。若有荧光，即刻诛杀！”皇帝的眼中一片冰寒。
四名锦衣卫如泥胎木偶般退下。一时殿内空旷昏暗，窗外的春光竟照不进半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