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春日迟
移宫当日恰逢上巳节，长宁一路由总管大太监常青引领着进了永寿宫的院子里。
这次重回故地，距离当日已十年有余。自从韩氏薨后永寿宫就被封锁，再无人看顾，墙壁、地面早现裂纹，彩画亦多有剥落。如今十二监奉旨将永寿宫内外修缮装饰一新，竟远胜当年。
大门早被朱漆重新油过，就连黄铜门钉也上了鎏金。院内草木扶疏，芷兰葳蕤，东南角更是留了一块上圆下方的湿润土地，仿的是乾清宫殿前的形制，寓意躬耕不辍。
“殿下，这块土地可是皇上特赐的恩赏，奴才亲自仔细安排了。陛下乾清宫里种的那些黍稷稻菽，蔬菜瓜果，您若是有喜欢的，奴才立刻安排扦插过来。”常青笑眯眯地弯腰仰头望着长宁，一脸慈祥。
“多谢父皇赏赐恩宠，儿臣感激涕零。”长宁白皙圆润的脸庞带着温和的笑意，高大的棠棣树花叶初繁，在长宁的脸上投下一片淡灰色的阴影。
“殿下莫忙着感激，后面惊喜还多着呢，请殿下随老奴来。”
进了正殿，两队宫女、太监齐刷刷跪下请安。长宁摆手叫了起来，粗粗估测下来，有宫女二十余个，太监十余个，几乎站了半个正殿。
长宁由着琴瑟扶着，甫在正座坐好，常青就说道:“这二十四个宫女和十二个太监都是奴才从直殿监挑出来的机灵孩子，陛下说，殿下如今也大了，不必另添乳母和保姆了，只是身边只有琴瑟、琵琶二人未免短用，下面使唤的该多加派些人手。”
“有劳公公费心。琴瑟，请常公公喝茶。”长宁微微颔首，琴瑟递了一个蓝绫团花暗纹的锦囊送予常青手中。
“陛下还说，择日另派一位御前的姑姑前来看顾殿下，有劳殿下稍等两日。”
长宁点点头，“这殿里四下不见香草，倒处处都是兰芷清香气味，实在稀奇。”
“殿下真真机敏过人！这殿里所有的帘子、帐子、纱幔皆是反复浸泡了由佩兰、藿香、紫苏、荆芥、薄荷、白芷、冰片等数十味新鲜药材的汤汁子又阴干了制成的，取其芬芳辟秽，脱俗清雅之意。夏日里更防蚊虫，免受叮咬。”
常青笑意更甚，又指着殿内彩绘和摆设道:“因着殿下喜欢梧桐，殿内装饰多用粉紫二色的梧桐花、叶纹样，若是不合殿下心意，奴才带人重新换过。”
“公公真是太上心了，这让长宁如何感激才好呢！”长宁四下走走看看，显然是欣喜的。
廊下一只浑身雪白的鹦哥突然学舌，“殿下！殿下！”吓了众人一跳。“瞧奴才这记性，竟忘了这只鹦哥，这也是陛下交代选来给殿下解闷儿的小玩意儿。院子假山里面还掩着一对儿从异邦进贡来的蓝孔雀，殿下闲时可逗弄一二。”
琴瑟笑起来，“咱们永寿宫以后可是热闹了，又是种蔬食，又是养雀鸟。幸而承蒙陛下殊宠关爱，多多的安排了新人来帮衬打理，若是只有奴婢与琵琶、珍珠、珊瑚四人，是万万忙不过来的。”
常青附和道:“琴瑟姑娘说的是呢，眼下所有公主里面，陛下是最疼咱们殿下的。”旋即，常青躬身行礼，“殿下若无吩咐，奴才就不多叨扰了，陛下那边儿还等着奴才去伺候呢。”
“甚好，本宫送一送公公。”长宁带着琴瑟就要往殿外院里走去。
“奴才不敢！怎敢劳动殿下金步？奴才自行告退就是。”常青颇有些受宠若惊。
“不妨，正好本宫也去院里把地翻翻，如此，才不辜负父皇的一片慈心。”
“奴才叩谢殿下！殿下先请！”
长宁由琴瑟扶着走在前面，往院子东南角的土地处走去，常青跟在后面，正行至永寿宫正门口，“琴瑟，你亲自去好生送送常公公。”
“是。”琴瑟引着常青往门口走去 “公公请。”
“琵琶，你来，和本宫一起把这土地翻翻，过几日要种东西的。”长宁回首冲站在廊下的琵琶招手道。
“还是奴婢来吧，公主小心手。”琵琶忧心劝道。
“无妨，就是要本宫亲力亲为，才不辜负父皇一片心意。”
长宁忽然“咦”了一声。
“公主怎么了？”琵琶赶忙凑过来。
长宁摇摇头，“不知怎么，这下面好硬。难道是有什么大石头不成？”
“还是奴婢来吧！”琵琶用力一翻，赫然挖出来一物，待捡起来擦净了湿土仔细一看，脸上血色瞬间褪净，煞白着一张小脸，哆哆嗦嗦地嗫嚅道:“公主……这是……”
长宁偏头一看，瞬间昏厥过去。
“公主！公主！快来人啊！公主殿下晕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