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言后心被陈应年扎了一刀,倒在地上滚了两滚,撞得头破血流仰面躺在地上,他尚有一口气在,恨声道:“师兄,你竟然……竟然勾结外人屠戮同门手足!”

明翼道:“我何曾勾结外人,你又算什么同门手足?”他仰首看着灰蒙蒙的天上道:“这位檀越原是与我打赌,第一件赌你会不会来拿我,如若不来,甘愿受我三刀抵他打杀师父两棍。可惜你来了,而且正是要来拿我,这第一件是我输了。”

明言从喉咙里挤出两字:“二……二呢?”

明翼道:“第二件赌你不单要来拿我,更是担心我会反抗,还要捆缚于我,如若不然他便放过你们,远走高飞躲避追捕,可惜可惜!第二件我仍然输了。我输了赌约,你的命便是赌债。师弟只管放心,待此间事了,我亲自为你做场法事,给你求个好的轮回去处。”

明言听到这话,又是惭愧,又是恼怒,终是无可奈何,他心中执念散去,脑中一团火焰熄灭,惨叫一声气绝身亡。

眼见陈应年提着滴血的斩月横刀走向三个沙弥,明翼道:“他们不过听命行事,还请檀越放过他们。”

陈应年道:“贼军之中岂有良人,我今既已开了杀戒,他们休想活命!”

三人听了跪在地上,痛哭不已道:“我等不敢求饶,请留全尸,好教家人收殓!”

陈应年笑道:“你等出家之人何来家人?”

三人道:“我们本是良民,只因家境困难被孙家买来寺中做活,巽宫道府原有根脉。”

陈应年道:“你们全是巽宫道府的么?”

三人道:“我等原是同村发小,乃巽宫榕州鹭岛郡绿茵县中村民。”

“既是绿茵县村民,饶你们不死。”陈应年看了几人一眼教放开明翼,尔后问他们道:“孙家派的人在哪里?”

三人都道在天王殿中。

陈应年提了横刀要去天王殿,被松开束缚的明翼拦下道:“檀越莫要再造杀孽!”

陈应年笑问:“假使他们一生要杀一千个好人,如今我去结果了他们,你说我是在造杀孽,还是在建浮屠?”

明翼无言以对,只得高宣佛号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陈应年道:“成佛?成佛做什么?枉受香火愚弄世人?嘿嘿……莫说这世上没有佛陀,便算真有,也是些欺软怕硬沽名钓誉虚假伪善的东西,我可信不得它们。我杀孙家的人,杀你师弟,可不是为了救那些可能被他们杀的一千人。我杀他们只是要给一个对我来说极其重要的人报仇!至于杀孽,造便造了!你只需按咱们约好的来办,其它的你就不要问了。”

陈应年说了向天王殿中去了。

天王殿中杨鹤已打了腹稿,口述出来由孙智加以指正。两个定下陈应年罪过,又将因果恶报善德加以修饰夸大,用以迷惑世人。两个说了,孙智谈起孙家用做棺材所剩边角料,打磨出佛珠串成手串,他道可以添作彩头鼓舞众人。

杨鹤喜道:“如此甚好,只为讨个心安口彩,多的是人甘愿付账。”

便在此时陈应年提着斩月刀走进殿内。

众人不识得他便是陈应年,冯坚见他身着葛袍草鞋面有菜色,只当哪里来的乞丐到这庙里栖身,斥道:“哪里来的腌臜东西,天王殿岂是你能进的,速速离去,免你一顿好打!”

陈应年道:“要某离去容易,但向诸君借个东西,诸君肯借时,某不敢停留,玷污圣地。”

冯坚怒道:“你是什么样人物,胆敢口出狂言,向我家先生讨借东西?”

陈应年道:“好教众位得知,洒家姓武,名松,号行者,武家二郎是也,原非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单凭赤手杀虎搏些薄名在此。”

冯坚还待说话,被孙智拦了,道:“既是打虎英雄,请近前两步用茶。”

陈应年果然向前走了两步,早有陆泉涌倒了一杯淡茶递上,陈应年也不顾忌,接过仰头饮了。

孙智问道:“那武松,你要借些什么东西?”

陈应年道:“权借诸君项上人头一用。”

众人闻言大怒,冯坚拔出宝刀,喝道:“武松小儿,我看你有何本事,竟敢晃点我等。”说罢摆开架势反手拔刀使招开门劈山上步攻了过去。

陈应年也不拔刀,侧身闪过,抢到冯坚身前一把擒住他拿刀手腕,笑道:“力气小了些,攻势慢了些,再来!”

陈应年说着撒开冯坚跳开,冯坚大恼,反握上撩,刀锋一转正握下劈,刀尖行至陈应年中门,左手抵住刀柄,脚步一错猛的飞身刺出。

“剜心·猛虎出山?”

陈应年闪躲之余将这招点了出来,他看的清楚,这一招三式,乃是多年前荡寇边师流传甚广的‘破贼八法’中的剜心·猛虎出山。

破贼八法分为拔刀、斩首、刺喉、剜心、断腰、削足、击剑、分合。除去击剑为架挡反击式,其余七法皆取攻势。

因它威力刚猛,且招式简单易学,当初四十万荡寇边师,几乎人手一刀,刀刀破贼八法。

莫说八法齐用,但就一法深究,也足已成为战阵上的一流高手。

被陈应年点出招式名称,冯坚心中惊疑,此刀法虽在边师流传甚广,却并未流入人间,他心中暗道这武松能识出这套刀法,又准确叫出这招名称,必与边师有些瓜葛。

他想着飞身过去把刀一圈,刷刷刷便是三刀横斩。

这三刀横斩也有说法,名作‘请君入瓮’。被攻之人通常被这横斩逼的矮身低头或后仰躲闪,待那时,他把刀锋一转,便是斩首之法。

陈应年既识得这套刀法,自然知晓其中关键。但他依然选择后仰躲冯坚那最后一刀。

冯坚见陈应年后仰躲闪,把个脖颈露了出来,冷喝一声,手中刀提溜一转,斩向陈应年的头颅。

电光火石间,陈应年脚下用力一撑,整个人横在空中飞起一脚,叫声“着”,这一脚正中冯坚握刀手腕。

冯坚中了一脚,只觉手腕似被铁凿凿了一下,手中刀被踢飞,嗤的一声扎进门口朱漆门头上。

陈应年落地,环视一周,笑道:“我想起来啦。你是叛贼龙骧营冯坚,那两位是虎步营陈腾与耀武营褚贺,还有一个扬威营卫燕呢,干什么勾当去了,怎么不见他出来?”

冯坚三人闻听陈应年所言,心中大惊。昔日荡寇边师左军起事之时,设有龙骧、虎步、耀武、扬威四营,他四人皆担任营中都统一职。

吴秀全自封都天大将军,谋逆刺杀荡寇边师右军主将柴清怀起事,斩杀柴清怀时他四人是得力助手。

事败之后,他们四人浴血奋战逃脱至人间,在孙家五六年来,一直未被他人识破身份,岂料今日被这人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