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远处残破建筑的棱线,大地被衬得暗沉沉的,透出一层深红;空气中弥漫着烟尘和血腥的气息,格外萧瑟。

大楚军营,一间简陋而破旧的营房内。

宋顺安幽幽醒来,空气中弥漫着干燥而熏人的怪味,令人不适,胃酸涌动,睁开眼看了下周遭,彻底懵了。

数根木头和麻布支撑起来的房间四处漏着光,宋顺安躺在一堆稻草堆上,风吹起一块麻布遮掩起房门一角,光线忽闪忽闪的映射在屋内显得诡异而烦躁。

身边横七竖八的或坐或躺着十几个汉子,身上还都绑着绳子,宋顺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双手也被捆的手臂发麻。

我在哪?这是怎么回事?

我穿越了.......

狂潮般的记忆汹涌而来,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强势的席卷了大脑,大量的信息撑的头疼欲裂。

宋顺安,一名军中校尉,父亲是戍京卫一名参将,一年前父亲在镇雄关战役中战死,因功荫封宋顺安成了一名忠显校尉,此后母亲和妹妹就投奔了舅舅,好在舅舅现任兵部侍郎,正三品的大元,母亲和妹妹生活倒还算殷实,想到这里宋顺安稍稍有些欣慰。

只是自己一个历史系的穷大学生穿越到一个基层将领的身上,有些牙疼,这可是冷兵器时代,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命送黄泉。

可自己是怎么穿越的,昨天和几个同学为了自己留校庆祝,大醉了一场,难道是酒后猝死 ?

半月前,大楚戍守西北的镇雄关传来军报,北元大军提军15万直奔大楚而来,势要踏破大楚河山,京都立刻调派戍边卫右将军杨朔领兵五万支援镇雄关,戍京卫前将军卫凯南领兵十万直奔西北边城樊城。

但事与愿违,短短几天大楚国西北第一雄关镇雄关破了,右将军杨朔带领五万援兵还没来得及到镇雄关就迎面撞上了刚刚破关而入的北元大军,北元大军以逸待劳大楚援军前锋军大败,幸而杨朔身先士卒,指挥若定,众将士舍命一战,才挫败北元大军,双方丢下无数尸体在渭水河边扎营对峙。

只是谁料到这宋顺安是个荫封的纨绔子弟,老爹还活着的时候依仗家势,游手好闲,念书不成只能习武,谁知习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有些花架子功夫,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色子,牌九。

自从老爹战死,领了校尉之职,可在军中也是恶习不改,经常和同僚私开赌局,为此还挨过20军棍。

至于行军打仗,一天前是他经历的人生第一场战斗,当场就被吓傻了,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撒开腿跑,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自觉再呆在军营怕是小命难保,于是昨夜趁着夜黑风高,宋顺安鼓动了十几名胆小的军士准备临阵脱逃。

谁知道被巡夜的士兵抓获,宋顺安缺心眼的还要和对方拼武力,结果被打晕在地直接拖了回来。

这时一个面容憔悴的男子对着宋顺安说道:“宋大人,您醒了,兄弟们都不想死啊,您快想想办法,这可怎么办啊......您快想想办法啊”

“嗯.....怎么回事说清楚。”

男子声音嘶哑颤抖,词不达意说了半天,宋顺安总算把事情了解清楚了。

原来他们被带回来后,巡营的士兵上报了右将军杨朔,杨朔大怒,命令今日午时辕门外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开局就是地狱模式啊.....”宋顺安脊背一阵发凉,心里更是凉透了。在如此的时局下,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校尉了,就算是杨朔的亲儿子,杨朔为了以正军纪他也是死透了。

不行,我得冷静下来,必须想办法自救,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宋顺安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如被困的野兽,眼中露出困兽游斗时的狠厉。

“现在什么时辰?”

“快到巳时了。”

只有两个小时了,宋顺安迅速开始整理思路,脑中开始把所有交织在一起的思路一一打开理顺,自己舅舅是兵部侍郎,但此刻远水解不了近渴,杨朔也不会太在乎这层关系,军官中有个偏将军薛开天,算是宋顺安的知己,自己可是为了他还领过20军棍的,若通过此人求情,不行,杨朔是何人,可是一步一步的从基层爬出来的人,此刻两军对垒,为了严肃军纪,激励士气,自己也必死无疑。

难道真的就要这么憋屈的死去吗?宋顺安实在不甘心啊。

此刻,三个火头军走了进来,手里各拿着一摞炊饼,其中一个嘴里念叨着:“都要问斩了,军中本就缺粮,这薛将军也是非要让我们给这几个逃兵送吃食,说别死了还做个饿死鬼,要我看啊就不该浪费这些粮食。”

宋顺安立刻坐了起来,问道:“兄弟,你说军中缺粮?军粮还未到吗?”

宋顺安见伙夫自顾自的发着炊饼,并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于是笑着说道:

“兄弟,我这裤腿里有半锭金饼,孝敬三位了,我就问问,都要问斩了,你还怕我走漏消息不成?”

送炊饼的士卒半信半疑,但是还是伸手从宋顺安裤腿的护腿里摸出了半锭金子,于是转为笑脸对着宋顺安说道:“大人仗义啊,其实也没啥,现在军中确实粮食不多了,本来昨日军粮就应该送到了,可不知怎地,今天还未到。”

宋顺安脑中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急忙对着士卒说道:“兄弟,再帮个忙,帮我把薛将军请来,就说宋顺安有重要的事和他说。”

士卒眉头一皱,但又看了看手中的金子便说道:“宋顺安是吧?这事我给你办了。”

说完给身边的士兵打了个眼色便匆匆离开营房。

薛开天是军营一名偏将军,此人颇为勇武且性格豪爽,按理说看不上宋顺安这样来镀金的纨绔,但薛开天平生也有一个爱好就是赌博,和宋顺安可算是情投意合,一次和宋顺安私开赌局,结果被军正给了个正着,谁想宋顺安一个人抗下了所有罪责,谁都没供出来,硬挨了二十军棍,从此两人就成了兄弟。

不一会,薛开天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看到宋顺安,立刻蹲下身子,满脸愧疚的说道:

“兄弟,我也想救你啊,可我真没办法啊,其他有啥要交代的你尽管说,我都给你办了。”

“好大哥,你的心意我记住了,可我找你不是为这个事,我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可得仔仔细细的告诉我。”

“啥事?你说。”

宋顺安只是简单的问了薛开天几个问题:

“军中是否缺粮?”

薛开天回答:“确实缺粮,本该昨日送到的军粮今日还未到。”

“北元大军可有何异动,近日有没有大军离开军营?”

“没有啊,”

薛开天回忆了一会后又补充道:“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北元大军前行了三十里扎营,这算不算。”

“敌军主帅是何人?”

“还能有谁,短短数日就攻陷镇雄关,就是魏文佑。”

“魏文佑,魏文佑,”宋顺安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然后又对着薛开天说道:

“还有一件事,薛大哥,你可一定要帮我。”

“你说,你说,只要我能办的一定办到。”

宋顺安贴着薛开天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薛开天听完眼睛瞪圆,不可思议的看着宋顺天,片刻后咬了咬牙说道:“行,就按你说的办,但杨将军可不是好糊弄的,成不成的你自己掂量。”

宋顺安哈哈一笑道:“好了,若今日能幸免一死,必然重谢薛将军相助之情。”

“啥,就这.....等你活下来再说吧。”

这时营房遮蔽大门的破麻布被掀起,四、五个隶属军正的禁卫走了进来。

“都起来了,时辰到了,该上路了,当了逃兵就该想到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