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母亲死后,父亲找到了撞死母亲的司机,他发现这个人当天是醉酒状态。而且家里也有一个重病的老娘和三个孩子需要照顾。医院也告诉父亲,母亲已经是非常严重的失糖病并发症患者,再加上营养严重跟不上,就算不出意外,也是命不久矣。父亲心想如果将这个司机送进号子里,恐怕司机一家老小也将陷入更深的生活困境。于是父亲答应私了,他用肇事司机赔偿撞死母亲的钱购买了五只猪仔。他所带的生产一队,一下子成了最“富有”的队伍。
猪崽子们在父亲的照料下,逐渐长大,整个一队的人想象着过年吃杀猪肉的快活,干活也都更有干劲了。一天来了几个带枪的人,说是有人举报父亲搞资本主义,口口声声的喊着未经过上级同意私自养猪就是资本主义,说完就往走抢猪。队员们拿着镐把锄头围了过来,但是枪声一响,一下子跑了好多,还是队里的年轻人王氏三兄弟比较勇猛,王朝左抓着拿枪的人枪管放在脑门上,喊着来呀,你打死我,你开枪啊。王朝右则用铡草刀立在身前,喊着谁敢再抢,我这刀绝对不认人,王朝彦用镰刀架在对面领头的脖子上,吼叫着你们是土匪啊!
就这样几个拿枪的眼看不占优势,又自觉理亏,嘴里喊着你们等着。用汽车拉着抢到的三头猪跑了。父亲从地里跑回来,看见被打烂的猪圈和仅剩的两头猪,冲天大喊“柳叶啊!”
知道这些人肯定还会再来报复,当晚父亲就决定杀猪。猪肉很快就被大家分光了,他们也把家里的余粮拿出来交给父亲,算是购买。
他们一直等着这伙人再来找麻烦,父亲也觉得自己这生产队长干不下去了,可是一晃半年过去了,也没有人来找。来了的却是一个好消息,包产到户。
队员们将队里仅有的一些物资通过抓阄的方式分开。说来也是缘分,父亲分到了那只骡子。
没有了母亲,这头骡子成了父亲的“伴侣”,他每天带它出去吃草,骑着它在土地上奔跑,似乎只有它才能明白这个男人的磨难。
包产到户后,父亲的干劲更足了,他把地里锄的没有一颗杂草,所有的人都羡慕他种的庄稼长得好。可是天不遂人愿,干了几年的水渠在一场大雨后决开了,水流直接冲进庄稼地,父亲种的葵花被冲倒在泥里。父亲知道这些葵花如果这样下去,必然颗粒无收。于是他跑到镇上少有的给我寄来了信件,让我回去和他扶庄稼。我回到家里和他光着脚板在泥里一棵一颗的将庄稼扶起来,再用泥固定好。我的脚被地里的一块玻璃碴子扎破,就这样一边干活还被他一边骂,他嫌我干活不行。
那一年,由于洪涝灾害,粮食的价格很好,他笑着说,一棵棵的扶起来没白扶,我心里咒骂,你真是累死人不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