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轩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一岁,身材高挑,略显瘦弱,但他的身形却十分好看。他有一张干净耐看的脸,乍一看像是性情温和的人,唯独那双深邃如黑洞的眼睛,给人一种怎么也看不穿的感觉。

言轩是不老不死的怪物,从何而来,将去何处,言轩全然不知。当他第一次睁开眼睛时,就已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那时候的世界还是一片混乱。可以说,他是这世间最古老的生物,古老到见证了世界变迁,沧海桑田,文明兴起与消亡。

他曾经以为自已与人类无异,还给自已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言轩,毕竟外貌特征与其他人完全相同。后来,他目睹了太多生命的开始与结束,见证了世间万物在岁月的侵蚀下走向衰败,目睹了太多生离死别,他深知自已终归与人类不同。他是世间唯一的,不老不死的,不知唤名为甚的怪物。从此,言轩逐渐脱离人间,行走在深山老林,荒无人烟之地,漫无目的地寻找自已作为世间唯一特殊存在的意义。

自上古时代颛顼古帝绝地天通起,言轩受古神之托行走人间镇压邪祟,这也是后来言轩漫长生命中唯一一直在做的事情。

两人从狭窄的小道中突然出现,发现自已已经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阳县其实相当广阔,言轩之前从未来过这里,对这座小城仍然感到有些陌生。然而,凭借他天生的对周围环境的敏锐感知力,倒是很容易就能找到正确的路线。

“对了,我叫言轩。”言轩微笑着看向凌允儿。

两人相距甚近,凌允儿想看到言轩的脸就必须抬起头来。她勉强高至言轩的肩膀,瞥了一眼,心中暗叹此人英俊非凡,便不敢再直视。

“前面有家小酒馆,不知是否还有人,我们进去看看吧。”言轩边说边拉着凌允儿走向酒馆。

酒馆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破损不堪。掌柜和伙计惊恐地躲在柜台下瑟瑟发抖。

“掌柜,伙计?”言轩踏入酒馆,故意拉长声音呼喊,“出来招待客人啦!”

掌柜一把将伙计推出来,冲他骂一声,命令他去招待客人。尽管伙计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拿起抹布搭在肩上,小跑着迎上前来。

“爷,这里稍微有点乱,还没来得及收拾,随便坐吧,想吃点什么?”

“没关系,来点粥和素菜就好。”言轩将翻倒的长凳翻起,拍了拍又吹了几下,然后坐下,招呼凌允儿也过来坐。

“爷要酒吗?”

“出家人不近酒。”

“那就先来点茶,稍等片刻。”

没过多久,伙计端茶带碗送上桌,为两人倒上茶水。

“你没事吧,昨晚的事?”

言轩将冒着热气的茶水递给凌允儿,关切地问道。

凌允儿双手接过茶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昨晚碰巧路过,还好及时,你昏迷的时候我给你喂了些药,现在你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言轩又说,“不过你下手确实够狠,那家伙估计这辈子都完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言轩尴尬地笑了笑,趁着四周无人注意,他悄悄靠近凌允儿,低声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那家伙身上散发着煞气,不出三个月,他必死无疑!”

听完言轩后面的话,凌允儿的双眼瞬间睁大,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她不由自主地挪了挪位置,试图离眼前的这个男人远一些。

言轩还想再说什么,掌柜颤颤巍巍地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言轩。

“怎么了?”言轩看过去,疑惑地问道。

“这位爷,这种日子别人都忙着逃命去了,您还有闲心来吃东西,真是有胆量啊。”掌柜挤出笑脸,对言轩竖起大拇指。

“你们不也是还有胆量留在这里吗?”言轩也笑脸相迎。

“不一样,这店子是我的半条命啊,店没了也就等于我这命也没了,我怎么舍得离开呢。”掌柜谄媚着坐下来。

“就不怕一枚炮弹从头顶落下来,你的半条命连同你也要一起开花?”言轩喝着茶,幽幽地说。

“那是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祖上三代保佑着呢。”掌柜指着天,连忙否认。

没过多久,伙计端着粥和食物上桌。

“两位爷慢用。”

“吃吧。”

言轩为凌允儿盛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凌允儿不再拘谨,开始自顾自地享用,此刻,填饱肚子成为了首要任务。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言轩察觉到掌柜似乎有话要说,却又犹豫不决,显然心中有所顾虑。

\"这位爷,前几天是否曾为牛头村的一户丧家做过法事?\" 掌柜急忙点头,然后靠近言轩,低声询问。

凌允儿夹菜的手稍微一顿,装作没听见,继续吃自已的。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言轩挑起眉毛,想起几天前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儿,在赶来阳县的路上顺带揽些活赚点盘缠。

“白衣玉面正人相,一身清气如仙临。那村子的说书人说这句评价可没几个人能对应得上啊。”掌柜确信言轩就是他所说的人,激动地起身。

“法师您一定得帮帮我啊!”这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突然拉住言轩的手臂,就要跪下恳求。

\"哎,别这样,我正在吃饭呢。\"言轩推开他的手,接着吃口菜。

“法师,实不相瞒我女儿最近患上了一种怪病,整天一副阴沉沉的样子,大半夜还不睡觉跟变了个人一样在院子里游荡,叫也不应,会不会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掌柜坐回位置继续述说。

“要相信科学,是病就能治,还能有什么?”言轩淡笑,“况且我可不是你说的那什么法师,我顶多会治些小病,哪懂得那些不符合常理的东西。”

\"法师,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年纪轻轻,却拥有如此高深的本领,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些无辜百姓受苦受难啊。\" 掌柜一边擦拭着眼角挤出来的一点眼泪,一边露出一副可怜无助的样子。

\"你别说,我在外面蹲了一天都没人搭理我,这法师的名号套我身上还真是憋屈了。\"言轩撇着嘴,一脸无奈地抱怨道。

\"噗嗤!\"

凌允儿连忙憋住笑,差点被呛到。

\"这样吧,待会儿我给你开个药方,你拿着它去抓药,保证药到病除,要相信科学,是病就有药治。\"言轩放下碗筷,再次强调,一副自信模样。

\"要不法师先随我回家中一探究竟?\"掌柜的疑虑中夹杂着一丝期待,他停顿片刻后补充道。

\"治病自然是要先诊病,不然我还能凭空开药方给你不成?\"言轩反问道。

\"那好,好的。\"掌柜顿时感到安心许多,看到言轩的碗已经空了,急忙向旁边的店伙计喊道,\"小福,还不快点给法师盛粥上来,还要加菜,把所有能吃的都端上来!\"

\"别别别,不用那么麻烦。\"言轩看着掌柜,露出狡黠的笑容,\"把整锅粥都打上,还有,行医之人以清淡为主,整些清淡点的就行了。\"

\"好嘞法师,您稍等。\"店伙计点头哈腰,迅速跑向厨房。

掌柜是一位年近半百的中年人,身材中等,脸上洋溢着淳朴和诚恳的神色,街坊邻里们都亲切地以“老黄”来称呼他。他的家是一座小巧的院落,由朴实的土砖垒砌而成,几间朴素的房屋静静地立在其中,而稍远处的厨房则是他妻子的忙碌之地,一位与老黄年纪相仿、充满活力的妇女在那里不停地穿梭操持着家务。

老黄在前面带路,言轩悠闲地跟在后面。

“我有他说的那种气质吗?”言轩突然转过身,轻声询问凌允儿。

这一突然举动让凌允儿差点没停住脚步,她睁大眼睛,盯着言轩弯腰凑近的笑脸,连忙点头。

言轩很得意,双手放在身后,迈着大步子继续跟上老黄。

他在凌允儿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更像个骗子,满是心眼,偷着乐着狡诈难防的样子。

怎么说也是被言轩救过,凌允儿心存感激,看他身材高瘦单薄不像个有力气的人,而且行为举止就跟先前摆地摊表明的身份一样,他似乎是个江湖骗子。凌允儿怕他骗人不成反被打,她总不能让自已的救命恩人被活活打死吧。所以她在想,如果他的伎俩等会儿真被识破了就赶紧带他跑路。

\"法师,我们到了。\"老黄推开院子的门,引着两人进入。

\"爹,您回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闻声赶来。

“去叫你娘准备些东西招待客人。”老黄说着。

言轩刚刚踏入门槛,眉毛微微皱起,这是他的本能反应,对任何不安因素的警惕。

从门口望向空旷的庭院,再穿过宽敞的厅堂,言轩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凌允儿密切关注着言轩的一举一动,心中猜测他是否在故作姿态,或是在思考如果骗人不成,该如何找到最便捷的逃跑路线。

“法师,您先请坐,我去把小女叫出来,让您看看。”

老黄为两人斟满茶后,便要离去。言轩毫不客气,拿起桌上茶杯喝起。

“顺便帮我准备一支笔、一张纸,以及一碗清水。”言轩叫住老黄。

待老黄离开后,堂内只剩下言轩和凌允儿二人。自进入院中,言轩的眉头始终紧锁,未曾舒展。

“这院子,好浓厚的妖气。”言轩低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