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游对于时间的概念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那时爷爷会在鸡叫第一声时,摸摸索索的起床。

一阵拾掇后大概会在六点(卯时)喊她起床,吃完早餐后再送她去上学。

只是时过境迁,这期间的变故已经不是简单的“时代在进步”可以解释的。

她今日在鸡鸣时兀地睁眼,想起昨日犹如梦里一般,直到心念一转,系统那透明的面板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时,才真的认命了。

院里如凉夜色,隔壁宋婶家已起了炊烟。

昨个儿夜里,陵游其实是考虑过了的。

她现在一穷二白,且原主的记忆简直就是废料,一点可用信息都没有。

浑身家当就只有这个小院,昨夜的口粮都是宋婶施舍给她的。

且不说原主身边的两个仆从携款跑路,她身无分文,如今还要喂养系统,靠别人施舍远不是长远之计。

无论男女,无论时代,只要小有姿色,若靠人怜悯度日,便只会沦为玩物的下场。

所以她早就决定,想要致富,还得从打工做起。

起码得先跟这个地方磨合,生存不成问题了,再谈以后。

她也不是娇气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去打工,便没有睡到日上三竿的道理。

于是等陵游一大早听见隔壁有动静,就去叩门了。

“来了。”

应门的是一道略显稚嫩的男童声。

透过门缝其实看得见一丝火光,想是宋婶的孩子提着灯笼来应门。

“请问是何人卯时便上门?是寻我阿爹阿娘有事吗?”

陵游调整了一番状态,如实相告:“宋家小哥好,我是隔壁最近迁到隔壁的主人,昨日与宋婶在外相遇,她告知我若有难处便来寻她。”

“昨日家中变动,只剩我一孤女,此处无亲,今日只能上门叨扰,希望宋婶可以再帮我一次。”

“烦劳宋家小哥告知宋婶,我在门外等她。”

陵游也不好这么早就进门打扰他们这一家,便只说在外面等。

但不想门梢吱呀一响,便向里打开了。

宋听白提着一个灯笼站在门侧,八九岁的少年郎单薄身姿却在陵游眼里透出丝丝暖意。

就仿佛在这晨光未至的夜里,发出光亮的并不是宋听白手中的灯笼,而是拢着一身灰色斗篷的宋听白。

“阿娘昨日说过,若是隔壁的姐姐来求助,能帮则帮。我们家正在用饭,我带你进去同阿娘说吧。”

陵游一愣,回过神来,十分感激地屈身行礼:“谢过宋家小哥,我叫陵游,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不妨事,我叫宋听白,先生还未给我取字,先进去吧。”陵游看见侧身的宋听白脸上居然染上一点红晕。

少年人脸皮薄,她也不敢再与他交谈了,只管跟着宋听白往屋里走。

她大概打量了一下,这间院子的格局跟她家里差不多,应该是略微有点薄产的农户家庭。

宋婶亲自出来拉着陵游进了里屋,还给她端了一碗米粥,一个馒头。

陵游是真的感动了,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还是按住了咕咕叫的肚子,给宋婶行了个蹲礼,“谢宋婶给予我吃食,我这么早来拜访确是有事情劳烦。”

“我家道中落,亲长将我送到陵上村应是想保留血脉,但不想那两个逃仆生了叛心,偷盗了家中财产。”

“欺我孤女一人,举目无亲。幸而宋婶对我伸以援手,不然昨夜我被那二人哄骗到街上,恐怕也凶多吉少。”

“傻孩子,你是个知好歹的,乡里乡邻,你是可怜的,我自会帮你”

宋婶托起陵游,拉她到一旁板凳坐下将米粥端她手里道:

“你先吃,我慢慢跟你说。”

“你要是有什么难处,你跟婶子说,你宋叔是村长,你家中还有十几亩田地,都是良田,在村里登记过的。”

“那两个黑心肝的东西偷不走,此前你祖上出去闯荡,把院子田地都托付给了我们家。”她摸了摸陵游的发髻,满是怜爱:

“可怜孩子,我听他爹说你祖上是发际了才外出闯荡的,外面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到了头,送你一个孤女回来了。”

“你们家这些年收成的银子都给你们攒着呢!除了前几辈的我们没有数之外,他爹接手过来后的我们都记了账目,除去工人的工钱,你还有一百二十六两存在我们家。”

“我们也是想着先做个账目,万一你家有后人回来了,会需要这笔钱呢?也是以备不时之需。”

“当时看你年龄小,又不太能主事的样子,就商量了先不说这事。”宋婶此刻已是满脸侥幸,还好还好。

陵游同样如此,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此刻若她真是一个古代孤女,怕已经是感激得要给宋婶磕一个了。

但她到底是没跪过,但也是激动地放下粥,一把拢住宋婶略微粗糙的手,说道:“如今我要只说谢谢都不足以表达我心中对你们的感念之情,想必当初我太祖们将老宅托付在阿叔家,恐怕也没想过后面会回来。”

“但婶子,你们家却帮我留下了这一份家业,实在是雪中送碳,现在我无以为报,还请婶子相信我,我日后必有报答。

宋婶连忙推辞,到内间拿出了一布蓝色包裹,陵游心知,这就是那一百二十六两。

这些银钱,如果陵游能选择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富农,她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唉。

接过包裹再次谢过后,她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也是,如今你醒事了,家中又没有其他人,是要自已去集市买些用品。”

宋婶一脸我懂的的样子,拉起陵游的手,“你快回家把包裹放了,我们村里大多都是老实人,不会白日闯人宅院行偷窃之事的,我在门口等你,今日就是镇上开集市的日子,我本也是要去的,今日带着你,我们干脆套了自家牛车去!”

陵游一听,也不耽搁了,连忙回去放了这一坨,只带上一些碎银,匆匆与宋婶会合。

“听白,好好在家温习功课,等你去了学堂,夫子是要考校的!”

牛车慢悠悠走了几十米,宋婶子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大声叮嘱宋听白。

陵游也跟着转过头去,天色都还未亮,陵游却好像看到了在门口相送的宋听白脸上又染上红晕。

灯笼被风吹着晃了一晃,她听到少年无奈叹息一声:“知道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