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里最近流言不断,除了东都发生的事,还有朝廷来使和南下的军队,族内有些人一见风吹草动,就已经想着怎么留后路。
林绪正在把陌家近期钱财调动的各项人员整理出来,账簿是家主送过来的,家族为了防止有人敛财,设了两个分帐,一本平时都是林绪在记录,他写好书信,系于信鸽身上。
这几天往返的书信很频繁,所以他一般都在凌晨写信,为了防止半路被人劫信。
家主自林绪小时候,就教会他许多事,比如作为一名暗探,应当要会做的,从这点上来可以说,家主算他的师父。除此外,林绪大多知识都源于书籍,他之所以读书多,而不厌其烦,只是因为家主说过,他母亲也爱读书。
所以书卷往往是他平日最亲近之物。
今日起的较早,林绪把祖祠里清扫一遍后,便开始练举锤。
运过四十多下后,汗水已经打湿后背衣衫。
他放下锤子休息片刻,听着远山鸟鸣,竹林随风作响,然后继续练习。
或许是为了试着突破极限,林绪硬坚持着举完了一百下。
平日里他到七十下便是极限,所以当放下铁锤,他手腕发麻,有些喘不过气。
回房更衣完毕,林绪就和往常一样出门下山。
陌家别院,一老人扫着地,他在这里待了十七年。算来,正是随当年林家女子出嫁,一起过来的。
老人平日不生动静,只是独自扫地、干活,和仆人们打交道的时候,会识眼色做人,手脚也算麻利。在这大院里也没犯过什么错事,就成了二管家。
守了这么些年,他回想起远在东都的家人,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但他知道,只要自已在这陌家大院一直好好待着,安分守已地作双眼睛,那他的家人也自然平安无事,这几年光阴蹉跎,也不过孤独些罢了。
回过念想,他清扫完地,便朝正门快步走去。
一直来到外街小巷,进了一家香铺,老板和他对过眼色,带着入了内门。
老人恭敬地走去,对着里面坐着的人跪地一拜。
“老奴减愁,拜见大人。”
那人点点头,开口:“起来吧,在这里待久了,也算没失了规矩。”
“谢大人挂记。”老人起身,躬着背说道:“老奴十余年来,虽在陌家尽心做事,但暗中一直念着殿下。”
“自是苦心隐忍至今,从未遗忘殿下教诲。”他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字纸递上。
“这是陌家这几年来,与外界联络,还有私养兵力的罪证。”
“当然,这些罪证都是老奴暗中调查,绝没有露出行迹。”
“哦?你倒是活络。”
那人说完接过纸,细看上面内容。
“当年那件事,殿下夸你干的不错。”
老人听言勉强笑着,“谢殿下谬赞,老奴不过尽自已本分,这事还得是靠殿下运筹帷幄。”
“嗯。”那人把纸折入衣衫内收好,对着老人说,“你也算识相能干,在这安插多年,如今之事正是需要殚心竭虑的时候。朝廷的意思已经明白了,此事若成,你也可以告老还乡,早日和亲人团聚。”
这番话如钟声鸣耳,老人怔了一下,面色颤抖,有些不敢置信。
那人瞥了一眼,“还不快谢殿下恩泽?”
老人大喜过望,随即跪下。
“谢主隆恩,也谢大人吉言。”
望着伏地佝偻着身子的老人,那人起身,独手按着他肩膀。
“陌家这名单里有些纰漏,如若事实真是这么简单,那陌尘他早就闻风而动,但现在他一点动作都没有,那就是...”
老人眉眼稍动,这位大人果然心思缜密,这不同寻常的细节只凭一张纸便知晓。
那人走至屋前,阴暗中,光线照出他眼眸里的褐彩。
“刃雨随风欲南至,涂血井尸颅满肆,若知人生续有时,独饮鸩歌兮黯叹。”
开门,远天渐起粼光。
陌尘看向清空中到来的信鸽,身后一人来拜。
“父亲,你安排的事情都做好了。”
“还有我发现...朝廷军部集兵南下,时间紧急,所以已经传信截城兵卫,让他们严防死守,就算大军压至,只要有截城山关为守,我们就还有足够补充军力的时间,然后再割据江南一岸,稳固势力。”
这话说罢,他见家主眼中一抹厉色,随即又变为淡然,如寻常一样。
“父...”陌双迟疑着,改口,“家主,截城仕答应了,他说...”
家主蓦然抬手,他无奈闭口,心有不甘,还有不解。
“他说,一切为陌家行事。”家主一个字一个字替他说出来,“若有危机,会誓死护住截城。”
陌双抬眸,眸中全是惊诧。
“父亲!你全都知道,为何还?”
他不解,为什么大军南下,危机四伏,父亲依旧什么都不做。
“陌双,我曾常与你说,‘勿要过于相信事情表象’。”家主轻声说道,蹙眉看去,家族二子虽已长大,但还是这般自恃、莽撞,让他心里有些担忧。
“这件事不是靠武力就能解决的,你回去好好反思,没我命令,不要轻举妄动了。”
“...是。”
墨笔书写,翩若惊鸿。
她转锋曲势,不时磨墨沾砚,大气挥笔。
书成,女孩照着阳光,看纸上群魔乱舞,甚是满意。
只是可惜,今天少爷不在,不然一定让他好好看看这笔法。
想到少爷,她有些烦恼,虽说自已没了记忆,但肯定也是有家有亲人父母的,但怎么也没点消息。也许想着,她不会是被少爷绑架来的吧,这少爷看着文弱书生,却每天举个锤子不知道干嘛,有些怪吓人的,但如果少爷如果真是坏人,为什么还留着她,不按书上说,卖到青楼妓院呢。
不对不对,像少爷这样的读书人,一般都不是坏人。
起码做坏人得身强力壮吧。
小女孩想了半天想不出所以来,只好坐在窗前,看看外面风景。
少爷每次出去都会锁院门,所以她不管怎么说,也只能乖乖待在屋里。
主要怕惹祸,她知道自已已经添了不少麻烦了,如果哪天惹少爷不高兴,真把她给卖了,自已又一无所有,在外面说不定就饿死了。还有,如果她去了青楼,年纪这么小,会收吗?
又陷入了胡思乱想,小家伙赶紧晃晃脑袋。
远风吹云散,现出一片天。
话说,少爷去哪了呀?
‘少爷’正轻手轻脚的靠近一处院子,前面几个侍女慢慢走着。
虽说他是陌家内的人,但是有些地方是不方便进去的,平常有那些管家内侍看着,但今天他必须得查账房的问题。昨日对了一天账,这宅里钱财流水问题众多,家主便给出计策,让管家中午时候,出门采买,好使账房无人,所以现在正是一探究竟的最好时机。
林绪看侍女们走远,便准备偷偷进去。
“喂!你干嘛呢!”
一声娇喝,吓得他心脏骤停。
身后那人抓住林绪肩膀,“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