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及廊下诸侍听闻动静,忙进入殿内。影影绰绰可见淡鹅黄色月影纱床纬后一纤瘦女子安静躺在榻上,正是韩氏。

翡翠一时支撑不住,怀抱着公主跪在榻前,“王太医!王太医!娘娘她……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又惊恐至极的神情。

太医王楝若有所思地看了翡翠一眼,又环顾四周。翡翠立刻警醒过来,“芍药,快去请皇后娘娘和陛下!”“茉莉,点灯!”“七宝,你带着小德子看住咱们宫里的下人,皇后娘娘和陛下来之前不许人私自走动!”“李嬷嬷,你快抱着十五殿下去西偏殿!”

长宁仍自哭闹不休,乳母见状忙从翡翠怀中接过公主,“翡翠姑娘,王太医,公主到了该吃奶的时候儿了,这是饿了才一直哭呢。”

同为韩氏贴身侍女的砗磲上前道:“乳母请随我去西偏殿给公主喂奶吧。”

“皇帝驾到!”

“皇后驾到!”

“王楝,韩妃如何了?”一抹明黄闯进偏殿,皇帝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王太医跪地行礼,“回禀陛下,臣适才搭了娘娘的寸口脉,韩妃娘娘脉在皮肤,头定而尾摇,浮浮泛泛,似有似无。此乃三阴寒极,阳亡于外之象。”额上有汗珠滴在羊羔绒织金线的地毯上倏尔不见,“娘娘此证极为凶险,微臣才疏学浅,实在束手无策,或可请陈院使前来商讨应对,只是韩妃娘娘吉人天相,或有转机亦未可知……”

“还愣着干什么!去请陈峰来!”皇帝捏了捏眉心,看向榻上的女子,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皇后温言道:“陛下莫要动气,保重龙体。臣妾也是听闻韩妃自产后一直身子虚弱,特意安排了王院判日日请脉照料,药材补品也都按时送来了永寿宫。可惜臣妾最近忙着年节之事,一直抽不开身,未曾亲自来看望过,哪知突然这样严重了……”

“皇上!皇后娘娘!不好了!娘娘她没有气息了!”翡翠跪下磕头道。

太医王楝忙搭脉检查,“启禀陛下,皇后娘娘,韩妃娘娘,薨了。”

“什么!”皇后站起来,似乎想上前确认。“怎么会……”皇后回身望向皇帝,皇帝闭了闭眼。

“请陛下节哀,皇后娘娘节哀!”永寿宫殿内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翡翠木然地也跪下去,神思恍惚。

陈院使刚至永寿宫门口,听得饮泣之声一片,亦跪地叩首,“臣来迟,请陛下恕罪。”

皇帝摆手,“可怜朕的长宁,这么小就没了母妃。”思忖片刻,“不如就先送去李妃的朝阳宫里养着吧,朕记得她与韩妃同源高丽,一则她生养过有经验,再则她的孩子们也大些了,有时间精力多看顾看顾朕的长宁。皇后以为如何啊?”

皇后颔首道:“陛下思虑周全,植儿与长宁同去李妃处也好,带着日常侍候的乳母、侍婢们一起。”

明黄的仪仗融入乌浓的夜色里,永寿宫内一室缟素。长宁吃了奶睡得正香,似乎还不能明白她母妃的离去意味着什么。另一边,三岁余的朱植已然略通人事,哭过后似是在沉思什么,黑幽幽的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卍字连枝纹的纱帐顶。烛光一照,阴影投下来,像密密匝匝的丝网,牢牢缚住这一对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