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忽听得门外一声笑,明帝脸上如罩了一层寒霜,左手轻轻一挥,御带三人躬身退开。

卢瑛娘微微出神,似是意外他的到来,只喃喃自语着,“李郎,你怎会来这。”

明帝瞥了一眼她手上的元蟾,脸上已是温润如春,微微笑道:“薄袁已将前后都告知我,我是来寻你的。”

“你已找到薄袁,”她微一凝神,“他人呢。”

明帝却道:“一切等你放了她再说。”

窗纱里浅蘸出一丝光线来,天边香雾正簇着朝霞升起,卢瑛娘的脸显在这团光彩中,狰狞道:“放了她然后和你双宿双归吗,我卢瑛娘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她早就该想到的,这双手十指纤纤哪里像这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况且这种地方竟会引来三个身手不凡的人,就连李六郎都亲自赶来。这哪里是周小童,分明是掩的极好的妙人。

而元蟾此刻很是不舒服,她很想调整下站姿,之前卢瑛娘擎住她,她双手便用力想掰开。

奈何卢瑛娘力气之大牢牢钳着她不放,只好冷静下来寻找时机,她趁卢瑛娘晃神之际,狠狠踩在她脚尖。

卢瑛娘大失神色,那擎着的手霎时便松开,元蟾就是看准这时刻扒开腿便往明帝方向跑去。

卢瑛娘岂能眼睁睁看着她逃出手掌心,便下了狠意,从袖里掏出一把匕首,准备重重刺向她。

就在众人措手不及的时刻,明帝已经一个闪身将元蟾护在怀中,一掌打在卢瑛娘身上。

卢瑛娘始料不及连连后退几步,绿翘赶紧扶住她,眼看情势不对,便呵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她是谁吗,是卢知州家的瑛娘子,若是瑛娘子有恙,你们定吃不了兜着走。”

明帝并不理会俩人,而是看向怀中的元蟾,见她白腻的脖颈上赫然是一道掐痕,心内怒火中烧,元蟾从怀里探出来,见他眉头紧皱,崩这一张脸,知道他生了气,便小心翼翼说道:“我无碍。”

这三字一下激起了明帝的怒意,这一声送到他耳里,夹带着一丝沙哑一丝怯怯。

分明是伤了喉咙,这样的人儿他从前是捧着护着,生怕她哪里磕着碰着,如今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了如此的伤,比伤在他身上还要痛。

卢瑛娘看不得他二人如此,挥开绿翘的手,正要说话,却吐出一口血来,绿翘惊道:“瑛娘子。”

这时,一直在屋顶上看戏的戚美人跳了下来,忍不住说道:“竟然对一个女郎下这么狠得手,”说完,还不过瘾,抑扬顿挫一番,又加了一句,“我这辈子曾发誓不打女人,但你是个例外,这么狠的女人,还是女人吗。”

他上前就是要挽袖子,准备暴打一顿,绿翘和小庄见人多,不敢上前阻拦,而卢瑛娘只冷冷看向他。

纪氏几人看卢瑛娘吐出一口血来,心下已经是慌了神,看着几人来头定是不小,便出声道,“几位勇士,人如今被救下来了,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吧。”

卢瑛娘却不想就这般算了,她思前想后,冷视着明帝,提起一口气,“李朗身边能人居多,倒不像个行商的员外,叫人着实好奇你的真面目,你冒充员外刻意接近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明帝哂笑道:“当然是为了你家的兵甲器械而来。”

卢知州和宁王余党的事情多多少少卢瑛娘也知道,闻言已然脸色大变,意外他竟如此坦白,她仍然假装镇定道:“李朗借宿我家几日,哪里能看出我家像是个会藏兵甲器械的,何况藏兵甲器械还需要大地方,这话李朗莫要胡说。”

戚美人已经听不下去了,不知道她晓得自己的父亲兄弟皆已下了大狱,还会这般振振有词的念叨。

明帝不想与她废话,那副面貌多看一眼也是厌恶,转身携了怀里的元蟾出门。

卢瑛娘不甘心,对着明帝的后背喊道:“李朗,只要你肯跟我回去,我便既往不咎,李朗,我心悦于你,若你跟了我,还做什么区区员外,荣华富贵,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李朗...”

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戚美人边想边跟着出了门,等明帝走远了,那几个御带早就上前把卢瑛娘三人押住。

元蟾远远地便瞧见了候在那里的司琴,她惊喜的看了一眼明帝,明帝嘴角浮上一层暖暖笑意,“我让司琴也跟来了。”

元蟾欣喜的撒开了腿,和司琴蹦蹦跳跳抱在了一块。

天色如一匹轻绡,盈盈处铺展开来,明帝瞧着不远处的二人,眼中也跟着燃起暖意。

身后立着戚美人,他并不看向戚美人,只道:“父女间定有许多话要说,也不用让他们待太久,每日让她一个时辰远远的看着。”

早些时辰明帝派了人来接司琴,她原本就担心自家小娘子离了她的伺候,怕是住的不便,听了传话的人生怕耽搁,匆匆忙忙套了件衣裙奔过来。

论关系,她只是被薄家雇佣的良人,身份上是蟾娘子的用人,轮亲属,那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但她们从小在一处,感情比旁人自是亲厚些,何况司琴自小就有个痴处,她服侍谁心里便唯有谁。

来的路上听说自家小娘子被歹人劫持,心如刀割,恨不得飞奔到她身边,便是换成她被劫持也是十万分愿意的。

等见到元蟾安然无事,这一颗心才放下,左看右看却见她脖颈上一道明显掐痕,一壁破口大骂那歹人一壁心疼会不会留疤,好在明帝让人送来了去瘀痕的膏药,养了几天已看不出痕迹来。

元蟾养伤的这几日,纪氏携了纪安纪平来探望,得知她是个娇滴滴的女郎,纪氏没多大惊讶,纪平则盯着元蟾那一身薯莨纱做的裙子移不开眼,

纪安的一双眼睛不知往哪里看,面上红了一阵,坐立不安似得。

纪氏哪里不懂这两个儿女的心思,纪平不消说了,但纪安那毫不掩饰的眼神,这小娘子的气度和美貌哪里是能让他这个儿子肖想的,心底叹了一声,回去该是要给这个儿子定门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