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宁想了想,说:“养花。”

“养花?那是下人才做的事。”温书妍不屑道。

温时宁不知道这个嫡妹想要听什么答案。

她疑惑地问:“那你希望我会什么?”

温书妍趾高气昂:“会弹琴吗?”

温时宁摇摇头,“不会。”

“会写诗吗?”

“不会。”

“会作画吗?”

“不会。”

“四书五经女戒你总会吧?”

“不会。”

“啪!”

“你什么都不会,如何让傅家满意?如何代替我?”

温书妍手掌生疼,漂亮的眼眸里充满了愤怒。

温时宁捂住脸,表情有些木讷,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嫡妹。

“你还敢瞪我,跪下!”

温时宁没有跪,也没有动。

她已经许久没挨过打,那些久远的委屈和回忆冲上脑海,像怪兽一样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她。

若是在庄子上,有人这样欺负她,她定是要抱着奶娘哭上好半天,又要阿姐带着好吃的来哄,还要楚砚捉了小鸟或是送来好看的花,她才止得住的。

他们也定会边哄她,边将那些作恶的人骂上一顿……

可如今,没有人会帮她了。

温时宁生生忍下眼泪,站的笔直,眼神倔强,字字清晰有力。

“我不会这些,是因为没有人教我,因为我从小就被抛弃,送到了庄子上。不是因为我愚笨,不是因为我偷懒不学,是因为我没机会。”

“但纵然我不会这些,我也知道,作为嫡妹,你没有资格教训我。”

“你!你还敢顶嘴!”

温书妍张牙舞爪的扬手又要打,香草眼疾手快地将温时宁往后拉,硬着头皮挡在她眼前。

“大,大姑娘息怒,傅家明天就要来人,你也不希望宁姑娘身上有伤吧。”

跟着温书妍的丫鬟也跟着小声地劝:“家宴是定在了明天,听说傅二公子也要来……”

温书妍终于冷静了些,指着温时宁鼻子道:

“没用的东西!记住,如果明天你不能让傅家满意,我让你好看!”

温书妍带着满腔的怒火离开,香草忙上前,拉开温时宁的手查看。

“小姐疼不疼?”

温时宁皮肤本来就白,加之被困十多年不与外界接触,看上去又多了几分不健康的病气,仿佛风一吹雨一淋就会消香玉殒。

一双水润清亮的眼眸,无辜的令人心疼。

香草看着那很快肿起来的半张脸,比打在自已身上还疼,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明明是你代替大姑娘去跳火坑,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温时宁也不懂。

但温夫人却是懂的。

温书妍说白了就是不甘心。

那可是傅问舟啊!

曾经名满京城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少年郎,京中贵女无一不心动,无一不向往……

傅问舟打的最后那一仗更是声势浩荡,无人不知。

走的时候,当今圣上亲自擂鼓相送。

回来的时候满城百姓热泪相迎。

他虽然伤了,但仗也打赢了。

以数万兵力赶走北蛮人三十万大军,接连收复城池三座。

他写的诗,作的画,所著‘人性与兵法’至今仍是万千学子必读必学的神作。

如此战绩,如此才能,放眼古今,能有几许?

若不是当今圣上没有适龄的女儿,若不是太后助力,哪轮得上区区伯爵府嫡女。

温书妍岂止是喜欢傅问舟,那是她少女怀春的所有美梦,她为之做了多少努力和准备,当娘的再清楚不过。

但人一生太长,总不能一直活在梦里吧。

知女莫若母。

是以,当温书妍发完脾气后跑到她那里委屈的哭时,温夫人只觉得心疼,遗憾。

温子羡也在。

温家三少,未来的伯爵爷,曾和傅问舟同在一个私塾读过书。

两家结亲后,他和傅问舟更是走得很近,弓箭骑马,为人道理,无一没有得到过傅问舟的指点。

可以说,傅问舟就是他儿时的偶像。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关于温家的决定,温子羡很生气,也很不能理解。

“问舟哥那样好的人,一个从乡野来的弃女如何配得上?”

“而且,长姐你明明就是喜欢问舟哥的,为什么宁愿嫁给二皇子做侧室,也要放弃他?你等了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辜负的又岂止是问舟哥,还有你自已的一片真心。你今日将他拱手让给那个灾星,就不怕将来后悔吗?就不怕他恨你怨你吗?”

温夫人瞪他:“你懂什么?闭嘴!”

温书妍哭得更厉害了。

可她能怎么办?

但凡傅问舟还有活着的机会,还能站起来,她绝不会放手。

难道非要让她年纪轻轻就守寡才叫情义吗?

这些年,她为了能配得上他做了多少努力,谁又能知道?

她不甘心!

嫁给傅问舟守寡不甘心,将傅问舟让给那个废物她更不甘心。

于是一颗心被煎熬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等温书妍哭的差不多了,温夫人这才温声责怪起来。

“你要心里实在难受,你骂几句行了,你打她做什么?本来就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了,身上再落下印子,你让傅家怎么看怎么想?”

“两家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父亲和小侯爷抬头不见低头见,若真撕破脸,到底可惜……”

“母亲!”

温书妍扑进她怀里,号啕出声:“我难受,女儿难受啊母亲!”

温夫人一颗心瞬间就揪了起来。

虽非她亲生,但温书妍自出生就由她养着,陪她度过那段至暗时光,这份母女情早超过了十月怀胎的那点血缘连接。

责怪的话不忍再说,温夫人又一声轻叹:

“算了,打也打了,林嬷嬷你拿些药膏去给宁姑娘敷一敷,明日再拿粉遮一遮就是了。”

反正也没指望傅家会看上。

温子羡气汹汹地起身道:“我去!”

偏院。

温子羡就站在院子里,把温时宁叫出来。

他上下打量着她,五官倒是会长,延续了爹娘的优点,只是太瘦弱,仿佛一株在风雨中摇曳的蒲苇。

个头也不是很高,看着竟比温书妍要小一些,像个未及笄的黄毛小丫头。

身上还穿着普通的棉布衣裳,头发只用一根同样的棉布束着,浑身上下无一饰品点缀,连个下人都不如,一副穷酸样也不知道是要装可怜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