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祭梦者
沈凌兮推开正堂屋门，昨日同爹爹新贴的纸窗上早已被血染得殷红可怖，顺着木门滴滴答答向下淌，沈凌兮再也抑制不住，发了疯似的到处寻找父母兄长的踪迹，可除了血迹，再无他物，沈凌兮颤巍巍走进正堂，瞥见桌上的字条，只觉得心口痛得渗血，攥紧字条，挨家挨户敲门，村里家犬狂吠，原本热闹的村子霎时静如死寂。
“李伯，李……伯，我父母同我二位兄长呢？开门啊，李伯……”
“屋内传来老者慌乱的声音，我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你的家人，你快走，快走……”
“张叔，我是沈家的小丫头，我……”
“我不认识你，快滚，真晦气！“
沈凌兮感觉头痛欲裂，自言自语地走着，”不认识，好一个不认识“，兀的苦笑起来。
未等有反应，四周突然蹿起火来，两边的草屋和木门霎时就燃了起来，可却未见有村民跑出来，更不见任何叫喊声。
有一众黑影越上屋顶，箭弩朝着沈凌兮齐齐发来，沈凌兮怔怔站在原地，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兀的从梦中醒来，衣裳连同脸颊上的汗水仿佛刚才溺过水一样，喉咙好像快要撕裂，伴随着巨大的血腥味冲击着沈凌兮的大脑，面颊上的泪水还未干，这种极致的痛让她有些错愕。
手里紧紧捏着的字条，只剩下燃烧过后的零星几个字……
“豫州……沈，沈氏……已绝……”，沈凌兮感觉心口痛得快要不能呼吸，泪水连同口中的血腥蓬勃在肆虐的雨中。
“你做什么，还不快进来，我虽然不知道是谁要杀你，但是就刚才的情形来看，绝对不是一般杀手，再被抓住我也救不了你”，皓月拿着伞，想要拉住沈凌兮却一把被甩开。
沈凌兮呆呆站在雨中，已然没了刚才的声嘶力竭，怔怔地看着皓月。
沈凌兮转身径直走进草屋内，皓月也是一头雾水，跟着走了进来。
两人相对坐下，沈凌兮脸上惨白，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孱弱娇小的身体却止不住发抖。
怯生生发了声，“还要多谢姐姐救命之恩，我是一小吏之女，一朝不慎，全家遇害，唯有我一人苟活于世，现已无依无靠，若姐姐不嫌弃，任凭姐姐差遣”。
皓月没想到眼前这个小丫头会这样说，愣了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倒不用，不行就跟着我，不过我一向居无定所，但我有一口吃的便有你的一口”。
沈凌兮微微点头，眼里的寒意不易察觉。
“我的天，还有完没完，到底有多少人要刺杀你……“
皓月被接二连三的追杀弄得精疲力尽，加上还要保护沈凌兮，实在分身乏术，身上结结实实受了好几次伤。
“姐姐小心后面……”
沈凌兮一声呼救引来杀手，连连后退。
“姐姐，若你的同伴还不出手，凭你一人我们如何逃得出？“
皓月满脸震惊，打斗得动作丝毫不敢懈怠。“你是故意引来杀手？”
“怎么会？姐姐多心了……”沈凌兮声音冷得可怕。
“不用藏了，再不出手你师姐我就嗝屁啦！”
四周窸窸窣窣似有响动，剩余的一众杀手有些忌惮，发现并无人援助，便将二人紧紧逼近。
“早知道你们这样忘恩负义，之前就毒死你们！”
声响才出，霎时有针似电般撒了过来，身手较好地躲过去了，身手不好的扎中的当下便七窍溢血，可纵使身手再好，也抵挡不住铺天盖地的毒物的攻击，带有剧毒的蛇虫鼠蚁一拥而上，接触过的皮肤肌体瞬间发黑溃烂。
一众黑衣齐齐围了过来，向着皓月齐齐站定。
“师姐！”众人拱手叫道。
“小崽子们，再不出来师姐就是死师姐啦！”
众人未搭话，有一人问道，“这小妮我们如何处置？”
皓月脸色一沉，“她似乎知道些什么，你们自行散去，我带她回去。”
众人四处散去，只留二人，沈凌兮坐在地上冷冷说道“走吧！”
皓月挠挠头，“那对不住！”，有似烟尘的粉末飘过，沈凌兮感觉瞬间有些头晕目眩，后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说话，“师傅，您交待的人已经带回来了，希望师傅承诺的解药能够交予我发给各姐妹。”
皓月恭敬开口，等待对面的蒙面人出声。“此事不急，你待会叫众人在后山等待，自会拿到解药！”
说话的人声音尖细阴沉，有些让人发怵，皓月看了一眼沈凌兮的方向。
“有些事情，一旦问出口就离死亡又近了一步，退下！”
皓月转身向暗处走去，沈凌兮被男人察觉醒了，只是全身动弹不了，眼睛被黑布蒙的死死的。
“小妮子，我这有个机会能活命，就看你想不想要了？”
“大人若有法子救我，感激不尽！”
男人邪魅一笑，缓缓扯下沈凌兮眼前的黑布。
沈凌兮看淸男人的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厚重金属面具依旧挡不住被烧伤的痕迹，已经不能说是烧伤，是皮肉已经被烧没了。
“记住，我只问一句，东西在哪？或者给个线索，哪怕是个人名也行？”男人此时有些急切。
“我不知道大人您想要知道什么？”沈凌兮满脸疑惑。
“没关系，你会知道的？”男人笑声愈发渗人，眼里的腥红好像着魔一般。
男人微微抬手，几个黑衣杀手围了过来。“她不能死，问出我要的东西，如果有人泄露了此人被我擒到的消息，记得下辈子和家人投个好胎！”
沈凌兮被丢进黑暗潮湿的洞穴中，周遭的寂静让她不由得慌乱起来，用脚步走不过几步，没有脚镣，只是死一般的寂静。到了第七日，沈凌兮又被丢进其他地方，此处像是个破败的院落，却不止荒凉，到了夜晚，有东西出没，起初沈凌兮还会被唬到，后面才发现是些失去理智的药人，见人就扑咬。
直到沈凌兮发现这玩意听到摇铃便会停住，甚至会傻傻的有些恍惚，随即就挠挠头散开了。
爱吃院落中大树结的红果，每次扔给药人吃，他们便会专心吃果子，吃饱就散开了。
有时有人来巡查和送饭菜，沈凌兮故意叫药人来撕咬自已，实际是手里和衣服里藏些红果，一阵追逐之后又把红果扔给他们吃。
“那小妮子怎么样？”
“属下只是见那女童日日被药人撕咬，却不曾求情，说出实情！”
“那估计是我太过于心慈手软，叫来皓月！”
”是，师傅！“一杀手悻悻退下。
皓月脸色发青，已有些站不住。“师傅年纪大了，答应给你们解药，结果竟忘了。你叫众人集合到那药人的院子，为师给众人解毒。“
皓月没有多问，回去召集了众人。
一条黑色的地道内，一股刺鼻的硝石味袭来，越往里爬，味道就愈发浓烈。
是之前爬树摘红果不小心掉落的，足足爬到晚上沈凌兮才摸到地面，药人还以为沈凌兮又发现什么好吃的，一群呆呆地趴在洞口，
听到有人来了，沈里凌兮赶快领着药人往后院跑，一群人乌泱泱跑了起来，迎面碰上皓月一行人。
男人手中粉末逸散，药人电触般直直倒地。
皓月一行人面容乌青，互相搀扶着站在原地。
“师傅，全部人都在这里了！”皓月有些有气无力。
男人钳住沈凌兮，向后山飞去，众杀手吃力紧跟。
到一处山洞内，齐齐停住，沈凌兮心里一惊，再次闻到浓烈的硝石味，但仿佛其他人什么也没有闻到一样。
众人停下，男人丢下沈凌兮，朝着众人挥手，大家自觉排成一排，男人将一粒红色药丸丢入各自手中，大家都争先服下，逐渐面色恢复如常。
“扑通！”众人齐齐跪下，“弟子谢师傅，悠悠玄冥，誓死追随……”
男人笑得愈发邪魅，有些渗人。“小妮子，那你呢？”
沈凌兮有些发愣，在男人诡魅的声音中拉回思绪。
“大人这是想要我追随你？”
男人眼神阴森，直直凑了过来，同时从袍子里掏出一粒黑色药丸，“吃了它！”
“我身上应该有大人想要知道的事情，留下我，应该不只是想要为您所用吧？”
“妮子，在这太聪明，注定活不久！”
男人钳住沈凌兮的下巴，把药生生喂了下去。沈凌兮慌了，立刻干呕起来，试图把药吐出来。
“哈啊哈哈哈……”沈凌兮突然笑起来，有些疯癫无状，男人也有些疑惑，药只是蛊虫，能控制，未有致人疯魔之效。
\"当晚你去过……，你所用的迷香我在屋内闻过，是不是你杀了我父母同我二位兄长？“
“去过，去时已经血流成河了！”
“是嘛？那带我回来又是为何，难不成真要我追随你？”
“我既不是仇人，又救你一命，这份恩情自然要还，要知道，心里有复仇的种子，才能当好棋子!\"
沈凌兮冷笑道“那她们呢？也是棋子？”
男人脸色阴沉，众人也不见神色异常。
“如果我是偶然被救下，奇怪，这世间竟有如此多偶然，我想她们应该来自五城，方言、习惯会不经意透露身份，巧了！我在药人中也发现他们来自不同的五城，虽然看不出从前的样貌，但是年纪大多在中年，想必……“
沈凌兮未说完话，体内的蛊虫发作，抱着腹部蜷缩在地上。
“师傅，这女童出言不逊，顶撞您，不如交由我狠狠处置。”皓月赶忙上前。
“处置?皓月，你有一个致命的问题，你的谎话太过直白。”
男人钳住沈凌兮飞向地洞上方的高台，留下一行人在洞底面面相觑。
“今日起，愿意继续追随我之人上前领一颗嗜骨丹，今日之事我不再追问。”
“我等都是师傅搭救才得以苟活，定然不会背叛师傅，只是这女童挑拨的蹊跷，还望师傅明说。”皓月拱手看向男人，众人跟随皓月齐齐上前。
“还望师傅告知！“
男子邪笑起来，“真相，你们竟然想要真相？”
男人抬手击中地洞内石壁，巨大的铁笼霎时落下，“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棋子便失去了应有的效用，那就不必留了！\"
皓月一行人被死死困住，男人转身看向沈凌兮，沈凌兮抓起一把黑石扔向男人，男人冷笑。
男人直直逼近，再次扔起黑石时砰的一声，男人冷不丁被炸飞出去。
趁男人跌落下去，沈凌兮从石壁上的一截通道跑向洞底，“这周围都是硝石、硫磺和黑炭， 很容易爆炸，我找不到这笼子的机关，所有人待会蹲低朝西边涌过去，以免炸伤！“
沈凌兮依靠着洞底的石壁，同皓月和众人说道。沈凌兮，撕开一截衣裙，包住黑火药，随着一声巨响，东边炸出一个口子，能够看清是另一个地洞。
“所有人从东边跑，快……快，趴下！”一众人齐齐趴在地上，沈凌兮将火折子直直扔到石壁上，将爬起来的男人再次炸飞，整个地洞不断有砂石掉落，所有人都拼了命得向外逃。
“向着有光的地方跑，快！“
所有人跑出来，刚才还摇摇欲坠的洞口好像停止了晃动，沈凌兮示意众人跑开，没有丝毫犹豫将手里的火折子扔了进去，一瞬间整个山洞发出巨响，霎时就不见原来的样子。
沈凌兮走了过来，皓月赶忙起身，\"杀了他，我们的毒和你体内的蛊虫该如何解？“
沈凌兮缓缓坐下，闭着眼“你觉得他会给你解药，换句话说，你们身上毒为什么反反复复？那不是解药，只能抑制，只是想让你们为他所用，他或许也死不了。”
皓月和众人若有所思，沈凌兮睁开眼“解毒的关键在那些药人身上！”
一行人往院子跑去，沈凌兮心里大惊，如果黑衣人没死，一定猜到她们返回找药人。
叫停众人，“我要见上面的人！”
皓月也是一脸懵圈，“上面的人？我虽知道有人指使师傅做事，”皓月苦笑……“现在哪来的什么师傅……，只是等级一向严苛，我从未见过？”
“可是今晚的事情，若是没有你推波助澜，哪里来得这出大戏，黑衣人我除了，我至少要知道对方是谁吧？我去药人的院落，若来得不及时，或许就失去了对你们的价值！“
皓月神情突然呆滞，拱手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沈凌兮朝着药人的院子走去，却没有一个药人，突然中门被砰的推开，一堆药人齐齐站在那里，好像被控制住一样，黑袍男子从中间走出，拖着已经被炸毁的手臂。
再看药人腰间已经被绑了一圈黑火药筒。“我说过，太聪明，照样也是要死的！”
”用这些药人炸死我？如果你真得想让我死绝不会留我到今日。“
“是嘛，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非死不可！\"
“那好吧，那就炸死我！\"沈凌兮一脸轻松。
男人手里摇着铜铃，药人仿佛是收到某种召唤一般，双眼布满红血丝，朝着沈凌兮疯狂扑咬过来。
沈凌兮从衣袖里同样掏出铜铃，示意药人散开，一下子，来来往往的药人乱作一团，不知道到底该攻击谁。
男人从药人间冲出，向着沈凌兮袭来。躲避不及，眼看要被掐住脖子，被人突然从背后紧紧捞走。
利剑袭来，穿破男人的身体，再后来沈凌兮又闻到那股熟悉的迷香。
冷晗之一身冷汗，感觉头皮发紧，头痛欲裂。从床上猛得坐起，皓月递上茶盏，“奇怪，你最近似乎总是梦魇，老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又想起从前啦？”
冷晗之未出声，“那位来了？”
“来了好一会， 现在正在阁内等你呢？”
“请他到阁内密室，我随后就到！”
皓月耸耸肩，缓缓退下，冷晗之面色阴沉，有些不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