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京市，伯奇基地
结束与姜青的对话，崔应放下手中咖啡，转动椅子看向身后诸多闪烁的屏幕，轻声问道：“诸位，如何？”
虽说诡梦相关事宜由崔应一手负责，但关键之事幕后的高层们亦尽数知悉，毕竟每个决定攸关整个华国存亡，不由得他们不上心。
“华国诡乱，自东海起。魂通两界，破局者青。”
安扶摇这句预言，前半段很好理解，就如同字面所表达出来的那样。诡梦降临始自东海，未来将成为祸及全国各地的灾难，这些都是早就设想过的情景。
尽管首次降临的时间比预想的要早不少，但在东海也好，龙京也罢，都不是什么值得惊讶讨论的事。华国这么大，降临在哪无非是概率问题。
相较起来，后半段看上去就有些含义不明，何为「魂通两界」，「破局者青」又作何释义。
魂魄穿梭两个世界，打破僵局的人是青？
彼时他们还不知道镜鬼的存在，单单这么分析的话也是一头雾水，所幸安扶摇力竭昏迷前又补充上一句：
“观海路，姜青。”
得到确切的名字，稍一思考崔应便联系陆川前往调查，也随之发现晕倒在酒吧的姜青，以及那变为残镜的诡异遗骸。
见所谓的「预言之子」不过是个少年，自然引起高层众人格外关注。破局所在若是系于一人之身，怎么说也该看看是何人物。
“他的能力暂且不谈，只凭心性我却觉得此子杀意过重，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啊。”
“秦老说的是，说什么去镜后世界将诡怪杀光？这算哪门子办法，天真，可笑，简直是胡闹！”
“去你个球，我看这小子说的就挺好。与其受制于人，不如主动出击，这小子合我老艾脾气。”
“没错，我和艾公想法一样。反正早晚要打，不如组织异能者直接杀入镜后世界，战场绝不能在现世！”
“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粗鄙，鲁莽，我们是野蛮人吗，要脑子何用？难道就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办法办法，黄江河！你个龟孙王八蛋，再叫老子把你扔东海去，你自已去和那镜鬼要办法吧！”
眼见着争论声愈发激烈，言语里的火药味也逐渐浓郁。崔应却似笑非笑，看得饶有兴致，以至于端起咖啡又喝一口。
当中屏幕里的老者注意到崔应动作，眉头皱起将资料摊在一边说道：
“好了，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专业的事还是要听专业的人。崔博士，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崔应见众人停止争执，目光也向他投来，这才站起身来正色道：“东海市情况尚不明朗，已经有多少镜鬼入侵犹未可知。现有的入梦行走只能抽出一队支援，毕竟其他辖区也不能弃之不顾。”
“我提议立刻启用「封疆」与「障目」，将东海市暂时封锁，直至彻底解决「镜中灾」。至于预言中的破局者姜青，便交由陆川负责，东海诸事一并由他自行判断处理。”
「封疆」与「障目」都是伯奇这几个月搭上无数人命获得的诡器。
「封疆」可使一片区域隔绝到异空间，类似结界，解除之前许进不许出。
「障目」则能混淆一定范围内普通人的认知，让他们维持正常生活察觉不到异常。
此言既出，屏幕里众人都沉默不语，神情肃穆。华国尚未有过诡梦降临，但蓝星其余各国已经给出诸多案例，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城乱而举国殒的亦不在少数。
若按崔应所说，便是任由东海市伯奇分局自生自灭，剩下总部能提供也仅限于远程分析辅助。可对现场情况把控不明，倒还不如彻底放权给陆川。
崔应也不再说话，面上风轻云淡，只静静等着结果。
这是华国首次面对诡梦降临，背后牵扯着诸多纠纷，不同派系明争暗斗亦难以避免，唯有定下话语权，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屏幕中众人都是人老成精，看的透彻，也明白崔应的顾虑。短时间讨论后便由当中老者一锤定音道：
“通知陆川，东海市「镜鬼事件」全权由他负责，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阻挠，违背者与叛国同罪。”
“此外，伯奇务必尽最大努力保障民众生命安全。若实在没有办法，亦不能将灾害蔓延到东海市外。”
崔应右手放在胸前微微俯身，语气淡漠地应声道：“天下噩梦，尽归伯奇。”
屏幕尽数熄灭，他才缓缓直起腰，脸上若有所思。
「封疆」和「障目」其实早在那晚发现姜青后便未经审批紧跟着启用了，毕竟晚一刻就多一分风险。
如今借着这个机会圆过去，也不算坏了规矩。
“小慈。来扶我一下，装过头闪到腰了。”
候在旁边的赵秋慈嘴角抽搐，本来还觉得博士这装模作样的有点魅力，这还没过三秒就原形毕露了。
“博士，之后要怎么做？姜青似乎还有所隐瞒，况且只凭一个能力未知的面具……”
崔应重新坐稳，活动着脖颈发出清脆响声，他神情放松地说道：“多想无益，剩下的交给陆川吧。”
…… ……
等赵秋慈离开后，房间只剩他一人。
良久，正中屏幕再次亮起，老者的面孔也重新显露出来，两人短暂对视，深沉稳重的声音率先响起：
“崔应，确定要用「虚象」吗？或者说，真的值得消耗一次吗？”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诡梦首次降临华国，为保全东海，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华国不单单只有东海！全人类趋于湮灭的洪流下，一座城已是微乎其微。有限的资源若过早地挥霍，日后要如何修成护国的堤坝！”
“若第一波浪潮便将堤坝冲开豁口，这豁口更要用人命去填，那等第二波第三波源源不断席卷而来，又拿什么去抵挡！老实告诉你，升起「封疆」那天，「虚象」就已经同步落下了。”
“崔应！你竟然不问过我就……当初就不该放权给你，一意孤行是要付出代价的！真到那时，你我都将是华国的罪人。”
“堤坝冲垮之日，伯奇先死尽，再到万万人！”
争执过后，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崔应脸上并无异色，他沉吟片刻，抬手又拿起杯子，这才发现咖啡已经喝尽。幽冷的办公室内，他摘下眼镜，用微不可察的轻声呢喃着：
“而我会倒在伯奇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