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遇袭 “顾枕夜,你合该永失所爱!”

云如皎见得顾枕夜如此, 当即便稳定了自己的心神。

他的修为不够与这妖风的主人打成平手,可堪堪退上几步,争取个逃跑的时间还是有的。

他扶稳顾枕夜的身子, 将大部分的灵力都附着其上。

脚下用力蹬地, 当即便后撤了两丈出去。

顾枕夜遭了一击,神思这才被痛感唤回。

他瞧了一眼满目焦急的云如皎,抬手便回转了一下自己周身的修为。

那妖风的攻势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只是来势汹汹, 又是朝着云如皎袭去。

他便也只能生生地挨了这一下。

他的眼中尽是不忿, 微微掺杂着绝望之色。

此话一出,不论顾枕夜,便是云如皎都知道原委了。

那男子梗着脖子,绝不认可地道:“他说过,此般将我置于冷宫,是为了护住我不被旁人欺负。你瞧,现下他那些个妃子们全死了,只我一人活着。这还不是为了保护我!他那般爱我,我定也要为他做点什么才好。”

他刻意地避开了云如皎的探查,状似随意地活动了几番筋骨, 又道:“无事的,皎皎莫要担心。”

“是这冷宫中住的妃子吗?”云如皎啧了一声,又道,“可他已是先抛弃了你,你竟还这般对他矢志不渝。当真是……”

他的妖力如同一条黑蛇,吐着剧毒的信子便朝那处攻去。

云如皎却是揪着顾枕夜的衣角,妄图瞧瞧他替自己挨得那一下有多严重。

那是一个清瘦的男子,生的并不算十分打眼,一身单衣被顾枕夜压制得跪服在地。

即便妖力恢复不到鼎盛时刻,但擒住这个想对云如皎下手之人, 到底还是轻而易举的。

顾枕夜不由得嗤笑一声,暗自道:“没成想,他都有这般忠实的臣下。”

先并不理会他, 反而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看着云如皎有没有受伤。

他有几分说不下去了,实则是可怜人。

那男子啐了一口, 脸上尽是不屑之意,又道:“我为何人?你也配问我!你这个谋朝篡位、不忠不义之人,也配知晓我的名讳!你当真枉顾了先妖王陛下的养育,竟亲手杀了他唯一的儿子!”

那男子兀自脸上多了几分羞赧,又道:“我并非臣子,而是……”

顾枕夜随手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仍是叫他跪在一旁。

电光火石间, 他便休整了个大概。

他抬眸扫过西宫偏殿,恰巧被云如皎捕捉了个正着。

仿若又是为了避开云如皎再多探查他的伤, 他当即走到那清瘦男子前面, 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行此事?”

只两三个回合,妖风的主人便败下阵来,被打得显出了真容。

可这回顾枕夜并未曾拿此事做文章, 在云如皎的面前扮着可怜。

“我当真无事。”云如皎第三次说了自己无碍后, 他才尽然相信了。

他喃喃自语着,又是抬眼恶狠狠地看向云如皎,说道:“你不是喜欢他吗?你不是属意他做妖后吗?我杀不了你,我便杀了他。让你也尝尝永失所爱的苦痛,哈哈哈哈!——”

顾枕夜下意识地回首看向云如皎的方向。

见得云如皎在听闻永失所爱这四字之时,亦是有几分停顿。

云如皎的目光飘忽着,终归是落不在顾枕夜的身上。

顾枕夜蓦然叹了口气,他何尝没有体会过?

那时候瞧着云如皎决绝的自往生涧一跃而下。

他的心如同停止了跳动,远比剥离情魄更痛,甚至已然颤唞着麻木。

所以他害怕极了。

他不敢再让云如皎在他眼皮子底下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冷漠的目光扫过跪地的男子,冷漠的话语如数九寒天的一捧冰水,倏地将那男子的疯病浇了个透。

他道:“我从未曾杀过除他外的任何人,他所有的嫔妃尽然放出宫外,自寻生路去了。倒也是我的疏忽,竟忘了还有这么莫大的一个冷宫在。”

那男子既是想要妄动他的皎皎。

他便要让其受扎心之痛,让他所在乎的东西都在他眼前分崩离析。

那男子的笑意戛然而止,瞪着顾枕夜不敢置信,又道:“你说什么?可他说过,是为了保护我……”

“这种话语你竟也会信。”顾枕夜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若他当真想保护你,不会只是口上说说,而不做。他将你扔进这西宫中,可有关怀过你、来看过你?你也是当真可怜。”

云如皎听着顾枕夜的话,兀自垂了眼眸。

说什么并不重要,只做的最要紧。

原来顾枕夜也一直是这般待自己的。

怪不得他根本不曾觉得将话说出来,是有用处的。

云如皎无奈地摇了摇头,啧了一声,又道:“原是有些人的嘴巴生来只是为了吃,可从学不会说话的。”

顾枕夜一顿,哪里不知道云如皎说的是他总是自作主张,可又自作聪明一事。

他讨饶地回首看了云如皎一眼,又指了指仍跪在那边的男子。

云如皎抿唇朝他微微一笑,偏偏头示意他继续。

那男子仍是疯魔般的念念有词,总是不敢置信的。

他是可怜,可他也是活该这般可怜的。

顾枕夜又是开口,字字诛心道:“你以为他为何要将你搁在那西宫之中?不就是腻了、烦了,又怕你这修为还算高的寻他麻烦,故而才随意胡诌了这话来搪塞你。他那般自私之人,你也亲眼瞧见他一个个地往妖宫里抬人,他怎会对你情根深种?”

那男子已是被顾枕夜的话语击溃了心底防线。

没了力气,堪堪歪倒在地,涕泗横流着念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如何不可能?”顾枕夜嗤笑道,“他恐怕……连你这个人的存在都不记得了,更不必提你姓甚名谁了。”

“我……”那男子的泪已经打湿了前襟,看着好不凄凉,“我名楚济,是左将军之子。我名楚济……”

顾枕夜摇摇头,啧声感慨道:“你的父亲左将军这般忠诚的臣下,却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被你所谓的‘心爱之人’以莫须有的罪名下狱处死了,余下族人皆流放。”

楚济的心弦已断,如今整个人颓然倒地。

他一直坚守的信念彻底崩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西宫中眼巴巴地守了这几十年,又甘心以命相搏为他所谓的“爱人”报仇,究竟有何意义。

那人关他数十年,花言巧语地骗着他。

又亲手送了自己的父族亲眷上路。

自己如今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喃喃自语道:“有一年的西宫的雪下得很凶,我的窗纸破了好大的一个洞,凛凛寒风就沿着那个大洞吹了进来。我病了……病得很严重,咳得出了血。可我想着,他说有朝一日他稳定了局势,还会来接我出去的。我便拼着一口气活到了现在,可你却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枉然,是我的痴心妄想,是我蠢笨!我倒不如死在了那个时候,死在我以为他还爱我的时候……”

说罢,楚济便想要用妖力冲击自己的内丹,将其摧毁。

可云如皎却骤然发现了端倪,忙道:“阿夜,他要自裁!”

顾枕夜当即便控制了楚济的行动。

他还未曾问出究竟是谁人告知楚济这妖宫已经改天换日的事情,楚济还不能死。

楚济呵呵地笑了起来,又道:“生也不能,死也不成。这世道……可当真有趣啊!”

云如皎看着楚济,虽是怨怼,但也觉得他过分可怜了些。

一腔真心付之东流,和从前的自己又有几分相似呢?

他叹了口气,又对楚济说道:“活着有何不好?你可知这世间有些人活着,已是万难了。”

他好似从始至终,都只想让自己做一个正常人,好好地活下去。

可如今眼前人有这个机会,却从不曾珍惜过。

“既是你活了下来,又知晓了真相,就代表这是你的转折点。”云如皎蹲下`身去,目光与楚济平齐,字字铿锵、掷地有声,“你从前的命不好,过得太苦了。现下有人帮你改了命数,转了命途,你就合该活得与从前不同。或许吃些糖饴吧,总是能甜甜你这颗心的。”

他自袖中拿出那块方才不知道为何拿起的糖饴,递到了楚济的嘴边。

楚济先是几分拒绝,可终归被那甜味引诱,张嘴含了进去。

云如皎起了身,也明白自己为何会不受控制带上这好似毫无用处之物了。

顾枕夜拧着眉眼紧紧地盯住云如皎的指尖。

只见那白皙纤细的尖端,自另一人的唇边离去。

眉间的沟壑愈发深了起来。

顾枕夜见得云如皎已是稳定了楚济的情绪,又问道:“你久居西宫之中,不应知前朝之事。到底是谁人告诉你的,又是谁解开了这冷宫的封印,将你放出来的?”

楚济摇摇头,说道:“我不识得那人,不过想来是妖侍吧。他说他是迷了路才绕到此处,也是偶然谈起我才知这外面已是又改朝换代了。现下冷静下来,总觉得那人来得很刻意。”

顾枕夜心下明了,恐怕这妖宫中早就出了奸细了。

只可惜是利用楚济报仇,还是只想搅乱妖宫的局势,就不可知了。

只这堪堪妖侍,竟能冲破西宫的禁锢结界。

想来也并非什么善茬。

他将云如皎又往自己身后藏了藏,本欲召唤妖侍的心腹将他再下狱。

可又想着如今这六界与他曾经所在的不同,哪里有人值得他尽信。

唯有他的皎皎。

才是他独独能信任的那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