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交戌时,青帝下的山来,径投五里外东岳帝君庙廊,中途茶馆还钱时候听得几个茶客说今天傍晚时候,普照寺里去了一个汉子,那汉子到了寺里更不分说,先将诸佛相身掀翻,又将罗汉菩萨捣碎。

几个沙弥前去阻拦,被他推翻在地捶了一顿,亏得七八个香客尽力相救才得脱身。

慧修主持去了还未开口,那汉子挣脱众香客控制,捏着鼻子刺棱两声,反手甩了慧修一脸鼻涕。

那汉子甩了慧修一脸鼻涕还不过瘾,躲过众人,跑到护法殿里,抄起落在地上的一杆白蜡木,飞身到慧修身旁,照着慧修头顶铛铛就是两下,给个普照寺主持方丈敲的口吐白沫,当场昏厥。

众香客骂他好生没有道理。

那汉子也不多做解释,冷笑两声闪身走了。

青帝听了心中惊疑不已,暗道莫非应年已然行事?向那些人起手行了个礼,道:“请问几位善士,那汉子可是姓陈?”

邻桌几人见问,打量青帝两眼,道:“小兄弟,你认识那人?”

青帝道:“若那汉子姓陈名景字应年,与小道倒有几面之缘!”

几人听到青帝自称小道,看他装束虽无十分道士打扮,却有股仙风道骨的感觉在身上,几人相视一眼,起身见礼,一人道:“小道长从何而来?”

青帝道:“小道道号青帝,来自系甲山两仪观中。”

那人道:“山上洞若先生是阁下何人?”

青帝道:“正是家师。”

几人连忙作揖,道:“原来是洞若先生高足,先生预见莲华县地龙翻身,我等家中父母妻儿托赖提点免于灾难,今日正要上山拜谢先生,既然得遇小道长,烦请小道长头前带路,引我们上山拜见尊师。”

青帝道:“你们从哪里来的,跟家里有多久没有联系了?”

一人奇道:“小道长怎么知道我兄弟几个不是从莲华县来,又怎么知道我们已许久没有跟家里通过书信了?”

这几人分别叫做张三、李四、钱五、赵六,兄弟几个常年在关外做些活计,每年只和家中保持书信联系。今年关外颇不安生,有股草寇接连犯关,自得到那封地龙翻身家人安全的信后,再也没有收到来信。几人放心不下,又兼关外剑拔弩张,几人一合计便包了财物转回故里。路过此处,便带了谢礼,要登山拜谢洞若先生活命之恩。

因此,对青帝一语点破不在莲华县中,那意思又说很久不曾跟家人联系,几人都觉得奇怪。

青帝见问,便道:“自今岁之初,整个凤仙郡七个多月没有下雨,倘若你们在莲华县或者跟家人没有断了联系,断不会在此处饮茶用水。”

几人大惊:“竟然七个月不曾下雨吗?”

青帝点头称是。

几人相视一眼,满是担忧。

李四叹道:“如此天灾为之奈何?”

青帝道:“今日郡府大人已得我师父指点,明日管教雨来润泽天地,几位不须担心以后。”

几人喜不自胜,钱五想起前话道:“小道长缘何打听那汉子消息?”

赵六道:“听得人讲,那汉子确是姓陈,叫做应年,似乎普照寺害了他什么人的命,这才愤恨交加,掀了他的庙宇。”

青帝正要答话,门外四个官差手持缉捕公文走了进来,他几个在茶馆里盘问一番,说是要拿杀要犯陈应年归案,拿出画像问众人可曾见过犯人,众人皆推不知,四个便要壶茶,权且歇脚。

王二几人心想,那汉子掀了庙中神佛,左右不过陪些钱的事,怎会惊动官府要拿杀归案?便问因何事抓捕陈应年,那官差便说普度寺大和尚被陈应年敲了两棒,脑疾突发,已然圆寂。

众人心中一凛,暗道陈应年这可摊上了人命官司,无怪乎官差要拿杀他了。

茶馆掌柜的听如此说,迟疑片刻道:“老朽与陈应年多有会面,虽则是个赤脚的郎中,无证的医者,却多见行善之举,每有衣食困难者求医问病,皆不受医资,他于青萍一镇颇有贤名,不知因何事与那寺里长老起了纠纷,才失手将人打翻?”

两官差道:“你只管上壶好茶,其它不须多问。”

掌柜的闷声,自去泡茶。青帝听了,眉头紧皱,付了茶钱向几人辞别,几人也都挂念家中,一起出了茶馆,急向凤仙郡而去。

青帝别了几人,望着东岳帝庙疾步行去。

行有两里,见前方一道儿山路上灯火通明,并有阵阵哭声,那哭声悲天动地,直教听者伤心,闻者欲泪。

走不一二百步,却是一丛送葬的队伍从那里迎面走来。

队里头前四人举起火把开路,随后两个道人高颂引魂经文,道人后边跟着三人抛洒纸钱引魂上道,纸钱落处前后左右八人抬着一个棺椁拾步跟上,棺椁四角也有四人举着火把照亮脚下随行。

棺椁一边一妇人被两人掺着,哭声抢地,几乎不活的模样。妇人身后跟着一二十村民,带着铲斧锄叉镰等器,也都举着火把,把个山路照的红彤彤烧着了一般。

再后边是三五成群的好事者远远的掉在队伍后边。

青帝见了立在路边躲出路来。放过前头送葬队伍,却在后边好事者之中拉住一人问道:“请问这是哪个寺观的主事,却在这个时辰教人送葬?”

那人不耐烦道:“这可不是教人送葬!”言罢挣脱开来,仍跟着人群过去。

先生又拉住一人问道:“这些人抬着棺椁不去送葬,却是往哪里去?”

被先生拉住那人道:“还能往哪里去,自然是去普照寺找那几个秃驴说理去!”

那人说了也挣脱开去。

青帝心中多了猜测,就最后一波人中拉住一人问道:“请问棺中抬着何人,哪村哪家的事主,去普照寺是为何事?”

巧在那人是个善信,曾到三真观供过香火,手中火光映在青帝脸上,认出他是系甲山上洞若先生童子。立住脚道:“棺中抬的陈庄陈灵雪,是个方过十六年华的女孩,那哭的是她母亲,她们原是陈行伍的妻女。”

青帝痛惜不已,道:“既是早夭亡魂,何不做个道场,好生安排下葬,抬到普照寺做什么去?”

那人道:“小真人有所不知,陈灵雪大好年华香消玉殒,便是普照寺贪财害命。”

青帝心道一声:应年暴走伤人,恐怕跟这事有些联系。他问道:“端的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