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方星河的噩梦如期而至。
从孤儿院起就如此,他几乎每天夜里的同一时间,都做同样的噩梦。
那时卢院长带着他,去三甲医院做了呼吸监测筛查,做过睡眠检测监察,看过神经内科,还检查了大脑,国内外的知名专家都做了诊断。
西医中医尝试了个遍,试了各种不同的方法,甚至让他几天不睡觉。
但只要他进入深度睡眠,就结果依旧,同样内容的噩梦就会如期而至。
后来入伍,最权威的军医教授,心理学博士也都给他检查过。
他的一切生理心理指标都正常,但噩梦依旧。
还有一件事儿,方星河没和任何人说过,这是他的秘密。
因为他自已觉得,即使和别人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还会笑话他胡说八道,毕竟那事太匪夷所思了。
那就是方星河的大脑中,人们说的灵魂里面,除了他自已的灵魂,还有其他九个不属于他的灵魂。
这些灵魂和他自已的灵魂,像油和水一样,老死不相往来,互不相溶。
不过每到月食之夜,这些灵魂就会彼此想要相互吞噬对方,每一次灵魂打架,都搅得他灵魂撕裂,疼得他生不如死。
要不是其中有一块金色的灵魂每每把他本身的弱小灵魂包裹起来,说不定他早就魂飞魄散,一命呜呼了。
每次灵魂打架,就会有各种画面和各种记忆想冲进他自已本身的灵魂里面,但由于那块金色灵魂的阻隔,才避免了他成为白痴。
不过也正是如此,也让他的灵魂变得异常强大坚韧,他的听觉视觉和感觉都远远地超过平常人。
也是如此,才让他能顺利考入那个传说中的中域暗影特种部队,才能让他在各种危险环境中活下来。
梦里。
不是他熟悉和生活的地方,而是一个叫矮羯星的星球。
在这里,成千上万的和方星河一样的人类被豢养在广阔的金属电网内。
在这里,他们只是矮羯星食人族的口粮,是他们餐桌上的肉食。
高大凶猛的矮羯星食人族四手四脚三眼,他们管笼网内豢养的人类叫扁食。
源源不断的人类,通过巨型时空飞行器被宇宙中邪恶帮派寄生虫联盟运到这里,矮羯星食人族都围在金属笼网的外面注视观察着笼子里面。
他们那冷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即将被开水烫死的蚂蚁一样,没有丝毫情感。
笼网内强壮的男人和适龄年轻的女人被赤裸地关在一起,强迫他们交配繁衍,好为食人族添加口粮。
最可悲的还是人类中的败类,总有跳梁小丑为了活命,或者活得更久一点,背叛出和卖人类。
他们给矮羯星人提供情报,去向食人族人汇报笼网内的人类中不稳定因素,带头反抗和组织煽动人类奋起反抗的领导者会被最先处理,被吃掉。
方星河被倒背双手捆住,大头朝下的倒吊在一个空旷的广场内,好像下一个被处理的就应该是他了。
四手四脚的额间裂开金色瞳孔的矮羯星年轻人,斜躺在广场边黑石的王座上,被一群异星人士兵守护着。
一个人类少女被一把白骨长枪透体钉在地上,疼痛让她如同刚被切断两截的蚯蚓,不断地在矮羯星年轻人前面的祭坛上翻滚,那发出的痛苦尖叫,好似分娩的前兆。
黑色的云遮蔽了半个天空,一个小男孩挣脱了拉着他的大手,一边哭喊着“姐姐!”一边朝祭坛上的少女跑去。
他脸色苍白,空洞的眼睛,眼角有两行已经风干成黑色的血迹,嘴角以常人无法想象的程度咧开,发出嘿嘿的笑声,表情诡异,这是受到极度恐吓后的自然反应。
他本能地对着周围的人类颤声吼道:救我们!谁能救我姐姐,我就给他永世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食人族卫兵相互一扯,撕成碎片,残肢和各种脏器撒落一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压抑,黑暗,眼泪,死亡。
白色的天空,黑色的土地,流血的诡异微笑。
被倒吊着的方星河缓缓睁开眼,运行起涅槃镇狱经,这是广化寺的孝良大师见到他的第一天就教他的,这个姿势已经融入了他的骨子里,即使被倒吊着也不会出错。
孝良大师也是捡到他的贵人,发现他时那天,他被包裹着被子放在了什刹海湖畔广化寺的大门口,孝良大师清晨扫地时发现了他。
身上没有任何身份信息,只是脖子戴的红绳上挂着一个不知什么材质黑色小船吊坠,吊坠不大,却是异常沉重精致,内部透明,无数大小不一,光亮各异的星辰遍布其中,按照玄奥的轨迹运动着。
方星河每次看它时都有一种感觉,这个黑色小船是有生命的。
他一直戴着它,这个黑色小船还不止一次地救过他的命,它甚至能挡住国际佣兵号称狙击枪大炮巴雷特的子弹,且半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涅槃镇狱经未曾杀人先伤已。
刚一运转就让方星河眼窝深陷只留下空洞,血肉逐渐干瘪松弛,心脏跳动无力渐渐萎靡,飞舞的头发枯黄干涩,眼角亦淌下两行浓腥的血渍。
他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因为他每晚都会重复的做同样的梦。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无比的痛恨自已,他比恨矮羯星人更恨自已,恨自已为什么这么弱。
他亦像那个孩子一样咧开嘴,表情诡异地笑了。
是嘲笑,嘲笑自已的弱小,嘲笑人类的渺小,此刻,除了嘲笑他还能做什么呢?
方星河知道自已在做梦,清醒地做梦。
他拼命想导演自已的这个梦,想要更多的人类活下来,但让他办不到。
他想叫,可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拼命想要睁开眼,坐起来,可是他连一只手指也动不了。
他开始恐慌,不知所措,呼吸变得愈发困难,愈发急促,仿佛是被子盖到了头上而他没有办法去掀开它。
“铃!铃!铃!”
凌晨4点,刺耳的闹钟准时响起。
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把他从梦境拉回到现实。
刚一清醒,就习惯性的攥紧胸口的吊坠。
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军人的超强的自律让他对温暖的被窝从不留恋。
衣服都没穿,就起床跑着来到旁边屋子。
从那张单人护理床上抱起床上的一个干瘦老头,抱着他的去卫生间大解。
这是他现在每天都要做的固定的事儿。
在他身后,一只大黄狗也一骨碌爬起来,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跑进跑出,也不知道它兴奋个什么劲儿,狗的名字叫万一,是他捡来的流浪狗。
所以起‘万一’这个名字,是因为他认为,一万条狗里面也挑不出大黄这样傻呼呼的土狗。
干瘦老头叫名叫方至,是方星河的养父,就是他把自已从红星孤儿福利院带了回来,让自已体验亲情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在成长的过程中无缺父爱。
也是他毅然决然地把方星河送到那个全世界军人都不愿意招惹的中域暗影特种部队。
方至三个月前出差途中突然就成了植物人,急需人照顾,所以方星河被指导员批准了探亲长假,回来暂时肩负起照顾养父和妹妹上学的重任。
由于养父没有意识,浑身都是软软的,在马桶上根本坐不住,不是往前歪就是向后倒。
引导他嘘嘘和用力,方星河吹口哨吹得腮帮子都麻木了。
因为这将是他以后的每天,都必须都要做的事儿,父亲曾经养过他小,也是一把屎一把尿,他实现了养父亲的老,天道轮回,他要完美继承孝道。
他在卫生间还细心地给方至洗了澡,擦了脸,吹干了头发,剪了手脚的指甲,换了新的内衣裤。
抱回养父,让他继续躺好,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再给养父的脸和手上擦了护肤霜。
卫生间用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冲到厨房做早餐,再喊妹妹方星雪起床,熟练地帮她穿衣服,扎头发。
妹妹叫方星雪,是养父方至弟弟方强的女儿。
方强是中域帝都京城的缉毒总警监,被世界上最臭名昭著的毒枭“毒寡妇”安琪.瓦伦西亚买凶报复,一家人里除了妹妹,其他人都在同一次车祸中去世了。
只留下了刚满月的方星雪被大伯带了回来和他一起抚养。
方星河也不是方强和他老婆王东红生的,而是广化寺的孝良大师在寺院门口捡来的,随后被王东红领养回家。
这一家人不是血亲,但胜于血亲,每一个人都非常珍惜彼此的情感,默默付出。
方星雪从记事起到现在,自已唯一能被人津津乐道的是她是方星河的妹妹。
因为帝京的整个城市,整片地区全都以他哥哥为荣。
方星河就是那个父母嘴里别人家的孩子,到现在,帝京人民教育自家孩子举的学霸例子,树的神童榜样,还都是他。
智商高达243,是目前这颗所居住的星球最聪明的人之一,这还不是他真实的实力,他听了院子里老范凡事都给自已留有余地的建议,故意填错了几个逻辑图形。
他的逻辑思维异常缜密,天生对数字敏感,因此6岁就获得了珠心算的世界冠军,举世皆惊!此后7岁、8岁连续两届世界珠心算比赛继续碾压式夺冠,成为几代数学天才的噩梦阴影。
同年,他被中域国的国土安全大学破格录取,成为全国最小的战士,国家承担全部费用。
9岁,他参加外国高考SAT,获得了惊人的满分800分,有一个798分的犹太天才很不服气的酸他,说和自已和墨宸才区区2分的差距,近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面对BBA国际新闻台的采访,方星河丝毫没有惯着他,不屑地说:“你考798分是因为你只能得798分,我考800分是因为卷子只有800分,用后脚跟想,也不是2的差距,人呢,糊涂起来,这脑子不但可以进水,而且还能结冰吧,给你一个忠告,没事多晒太阳,去去水。”
方星河12岁自学并通过了中域清北大学的全部课程,同年麻省理工学院硕博连读,积分合格取得毕业,他精通14国外语,被称为神童以后,档案被国家列为绝密隐藏。
他17岁参加了中域最神秘的特种部队暗影的选拔,暗影选拔时间长达五年,中域全国在编军人筛选出来的近十万人精英、兵王,最后能顺利通过最终考核的人不足百人,准确地说是八十三人。
这八十三人进行了为期三年多的大小十余项专业考核测试,他们那残酷的考核测试中意外死亡率高达18%,受伤致残率高达52%,淘汰率高达99.7%。
最后在那次训练中无缺存活下来的正式队员只有7人,方星河便是其中之一。
方星雪最崇拜自已的哥哥,哥哥让她自已吃早餐,然后再次坐到病床边,给养父翻身,捏捶四肢,还换了枕巾。
因为养父自已无意识,他控制不了自已的嘴,躺着的时候总是张着嘴,往外流口水。
记忆里,养父有洁癖,最爱干净了。
他又拿来毛巾,用热水浸湿,再一次给养父擦了一把脸。
养父没病之前最爱干净,所以方星河希望哪一天养父清醒过来,看到的自已还是那样干净利落。
一边干着干活儿,一边回答妹妹的问题,只要自已在家,方星雪就会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个没完没了。
方星河很有耐心,只要自已知道,就会讲得明明白白,即使自已一知半解的,也会和星雪一起查找答案。
方星雪:“哥,你也是当兵的,咱们中域的军人为什么跟傻子一样,尽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军队那么在意那些面子工程呢?”
“比如,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叠成艺术品有意义吗?”
“踢个正步,脚抬多高,精确到厘米毫米有用吗?”
边界海岛的哨岗,周边百十公里都空无一人,他们立正,端枪,军姿站那么直,那么标准谁能看见呢?”
方星河:“问得好!”
“咱中域的军人,他们都和你哥我一样,都只是刚成人的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在家里也是和你一样的“刺头”,还都是让爹妈都头疼的“熊孩子”呢。”
“但一旦扛枪,就扛起了守护国家亲人的责任,军营里,这些看似没意义的事儿就像是一把刻刀,把我们每一个人都一刀一刀雕刻成老百姓心目中的中域军人应该有的样子。”
“雕刻成了一些人眼里的傻子。”
“但是也只有咱中域军人,生生把这些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事变成了“理所应当”,变成了坐立行走的日常行为规范。”
“又把这些“理所应当”拧成一股该死的“安全感”,然后刀凿斧刻一般刻进中域每一个老百姓的心中。”
“我想,就算是街头混子,那些汉奸带路党,愤青键盘侠,其实他们的心中其实也都坚信,哪怕有一天敌人真的犯我中域边境,也根本不用担心。”
“不论是密林深处,戈壁沙漠还是深海蓝天,那一定有一群和你哥我一样的傻子,他们会不问来由,不顾生命的誓死保卫国门不失,祖国山河寸土不失。”
“因为他们永远也不会去问“牺牲有没有意义?”永远也不会问“保卫这个没有自已一寸私土的国度有没有意义?”
“因为我们每一个身后都有自已要守护的东西,每一个人身后都是成千上万个幸福的家庭。我们国家才是真正的战斗民族!五千年的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 诚悌勤雅恒,是融入我们血液里的魂。”
“星雪,作为一个中域人,你会发现,其实自已想跪着都很难。”
“因为你自已即使是一个软骨头,但身后有一群叫军人的傻子,会不问来由的,甚至“不讲道理”的用他们自已的生命把你托起来,叫你不跪。”
“如果你说,别管我,我就想跪着,那对不起!只能怪你生错了地方,中域人的骨气不允许。”
“军人也会累,有时候累了我也会想,我们军人这辈子咋发不了财呢。”
“但是我思考过,自已恐怕是投胎的时候,我为了能生在中域,用光了自已所有运气。”
“但是,我想告诉你方星雪,这他妈的真是太值了。”
“我们此生无悔入华夏,生生世世都做中国人!”
方星雪小拳头握得紧紧地,小脸涨红,语气坚定道:“哥,长大了,我也要当兵!”
方星河用自已的拳锋和妹妹的小拳头碰了一下:“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女兵方星雪,你该收拾书包准备上去学了。”
“到!”方星雪大声答道。
方星河开始给养父喂饭,由于养父的及其不配合,弄得他手忙脚乱。
懂事的方星雪赶忙递上两张纸巾,方星河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有些事,默默地做就好,不用喊出来!”
干完这些,方星河终于得空喝了碗稀粥,就着咸鸭蛋啃了半个馒头。
“啪啪!啪”屋外突然传来有节奏地的敲门声。大黄警惕地抬起头,对着门口“汪汪”地叫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