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般的赏赐抬入了延禧宫,富察贵人换上了第四条新手绢。
陵容惫懒地躺在榻上读《诗经》,身侧一只花花绿绿的硕大毛虫扭来扭去——
正是嚣张跋扈的包衣佐领千金,如今的夏常在——冬春女士。
夏冬春身后侍立的宫女英子有些看不下去,悄悄抬手推了她一把。
夏冬春这才正常起来,直起了身来,不过眼神还在四处飘忽。
她支支吾吾滴问陵容话:“安姐姐啊,那个,你果然宠爱皇上……”
翻书页的纤纤玉手一顿。
“啊不,皇上果然宠爱姐姐……”
“姐姐美不胜收之貌能倾国倾城倾倒一个皇帝不在话下……”
陵容抬眼窥她,废话,还能有第二个皇帝?
却见这人拉七扯八了半柱香才终于奔赴主题:“妹妹和姐姐携手于宫中,自当和和睦睦共侍皇上才好……”
“……姐妹齐心,其利断金……”
陵容又翻了一页书卷,这章是《郑风·溱洧》。
许是觉得夏冬春这通话说的颠三倒四实在好笑,她心下了然,又佯装严肃的沉下了语气:“妹妹竟想学那赵氏双殊共赴云雨不成?那可是歪门邪道……”
夏冬春一愣,仔细思考了一阵子。
看她还没转过弯来,那双形状妩媚的眼睛眨啊眨就是没眨明白,陵容刻意装的无辜纯良倒是绷不不住了。
那厢,苦思冥想不已的夏冬春耳边忽传来两声断断续续的笑,像从指缝间透出来似的。
循声看去,陵容正倚在美人榻上,被那本一看就厚的《诗经》盖住了整面桃腮。
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有些狐疑,紧紧的盯着那本《诗经》,突然,然后就看到,榻上美人的肩膀……
耸动了一下?
是那种小幅度的颤动,从肩膀蔓延至整个身子,被柔软的被面悉数化了去,美人塌屹然不动。
破案了。
面无表情的夏冬春冷漠的抽走那本会错了用途的《诗经》,果不其然,那个昨天还“柔嘉淑顺”安陵容正笑的花枝乱颤。
夏冬春知这人心里憋坏,二话不说伸出魔爪便向其腰间探去。
这是她新发现的秘诀,对这种老奸巨猾的人,直接的物理攻击最起效。
“好好好,好妹妹急什么,妹妹貌美如花,娇若飞燕,容盖合德……唉唉,那姐姐也是有感而发不是,瞧你那紧张兮兮的样子?!”
美人塌上悉悉索索个不停。
“哎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其实姐姐我无意间听到了一个消息……”
工丽的芭蕉叶纹路旁时不时飞过轻盈纱罗。
“……嗳,皇上今天下午去逛御花园!!!”
夏冬春悻悻收了魔爪,撸下袖摆尤不解气,嘴上说的倒挺像那么一回事儿:“安姐姐果真疼妹妹,妹妹就这谢安姐姐大恩了。”
就着甜滋滋的桃花糕干掉了大碗红枣奶茶,她幻想着自已哪天宠冠后宫了学华妃一样横行霸道的样子……
自已的阿玛也会有黄马褂!
瓷白的勺子舀出来一只大枣,红彤彤的,一口下去,浸满了香醇的奶茶汁水。
说到宠冠后宫这个大目标,
首先要侍寝,然后晋位……
说到晋位,就前天,一群衣着不凡的太监涌入延禧宫。她被贴身侍女拽出被窝,糊里糊涂地跟着侍女们跪下,就听到:
“常在安氏,
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着即册封为贵人,封号‘庄’,
赐。”
破案了,是好姐妹安常在的晋位圣旨呢。
哦,现在是庄贵人了。
好棒棒哦,还有封号,可是,这和趁皇后头风发作好不容易可以睡个懒觉的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想睡觉啊喂,不想被富察贵人冰冷冷的怨念糊一脸。
富察.仪欣,出生大族,志向自然也远大,日常内心os以她的身世,就是皇后也做的。
这会儿,竟叫这个小小县丞之女生生压了一头,那安陵容何德何能?
觐见皇后时往后坐了一位的富察贵人咬牙切齿。
看着前头一派稳重的敬嫔,再看看自已身边好像又有话要说的夏冬春,富察贵人新做的帕子开线了。
前几日的春风得意宛若笑话,她都不敢想那些贱人在暗地里怎么嘲笑她,尤其是早上奉承安陵容不知有意无意拉踩到自已的欣常在!
正在御花园里揪菊花的富察贵人雷霆大怒。
呵,她富察贵人可不是夏冬春那个蠢货,被区区安氏牵着鼻子走。
手绢攥啊攥啊,终究还是歪歪扭扭地留在了华丽的衣襟上。
……
富察贵人声势浩大的出去礼佛了。
消息传来,正与陵容一同背诗的夏冬春一把甩开手中的《唐诗三百首》,嚷嚷起来:
“咦,富察贵人转性了?”
她扭头冲着陵容哈哈大笑:“昨儿还哀哀戚戚地给皇上送情诗,今个儿怎么就清心寡欲了,是要绞了头做姑子去吗?”
陵容无语,赏她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