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释怀了。

没关系,我已经很好了。

我反复对自已说着。

我已经很温柔,很平和,很有耐心了。

很厉害了。

我一直在努力想活着,已经非常非常厉害了。

我把自已教得很好,对人谦逊有礼,会救助小动物,会捐款,会在别人递给我东西双手接,会说谢谢,会温柔强大得对待所有人。

我只是想在自已的小世界待一生。

我不想像根火柴一样被塞进名为学校和公司的火柴盒里。

为了所有的所有而不顾自身的身心,在这不同的火柴盒被不同的上司拿出燃尽一生。

我知道自已要生活,要吃饭。

所以我也在努力和我爸学习股票了。

对我来说,维持基本身体机能就好,别的都不重要,我还能看见,我还能听到,我还能走,还能跳。

我爸说我和他一样,都是随和且内心丰腴的人。

我们都想去草原上策马奔驰,都想去山川江海看日出日落。

所以他当年从让他感到无比窝囊的公司辞职自已研究股票了。

他也不想在那无趣的岗位被锁住一生。

好在,他是成功了的。

他像匹真正的马儿一样挣脱缰绳冲破束缚,来到广袤天地自由驰骋。

直到受伤去医院遇到了让他一见钟情的人。

那是一个护士姐姐。

她是我妈。

长发在解开皮筋那一刻散落,乘着风飘起,女孩认真工作的样子不用做什么就足够美好,让人心生爱慕。那一刻这匹马儿想去到她的手里,买上缰绳自愿放在她的手心。

“哇,真是一个英俊的男子啊!”

那姐姐想着。

日复一日的送花,让她沦陷在温柔的攻势中。

他们闪婚了。

可没有相互了解什么就匆忙结婚总会出现问题。

一结婚就是磨合阶段。

可日复一日,那些花瓣调令着,曾经的海誓山盟只是那一刹那,和过年的烟花一起在天空炸开。

因为长辈的压力,终究还是在不停争吵中落下一颗种子。

孩子很可爱,也成为了第二条缰绳。

捆着两个人,反复拉扯。

最终,白马一如多年的从前一样在泥潭起身,走向他的那匹马儿;女孩也在别的岗位遇到了心仪的另一半。

孩子被丢在原地,不断徘徊,反复走在名为“从前的家”这条路上,踩着一地的碎碴捡着不知哪来的苦糖。

她不知道自已做错了什么,一出生家里就没有和谐过,有时候听着“如果不是你我们早就离婚了!”这句话会不断内疚,只能一遍遍独自走在名为家的路上,看着别人的幸福像条脏乱巷子里被抛弃的小狗。

会难过,会哭。

为什么我的家不是这样的…

小狗明明没有被陪伴和教导,却要被给予厚望,妄想她能无师自通,自已教好自已,走向“成长”这条所有人都要经历的路。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成长这条路上的荆棘独自走过就会留下一身不可逆的伤痕。

那些伤痕一点一点累积,伴了她一生。

没有人教她怎么走好这条路,只能一边抚摸伤痕,一边看着别人的家,一边往前走。

我总是安慰自已,强者是孤独且经历颇多的,正是因为这些所以强大。

开玩笑,我长大了,不会再相信这样的说辞了。

我避不开才会被迫体会。

被迫成长,被迫把手往大雾探去。

像刘耀华先生《不安》中被插进钢针的苹果,再努力成长也无济于事,洞窟就是洞窟,伤疤就是伤疤。

可是有什么区别呢?

我独自一人也会成长,我有完整的家庭也会成长,区别就是在以后难过的日子里想起还有个家,还有爱自已的爸爸妈妈。

想到这,我闭了闭眼。

其实在我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那会,他们装过一段时间。

他们在我面前非常恩爱,以为我五六岁前没有什么记忆。可是那些互殴到遍地是血的场景在我的心里留下极大的创伤和震撼,让我不管怎样都忘不掉。

没关系,有自已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我一直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