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优出门汇报,按计划锻炼,下午才回到了自家楼下。

忙活了大半天,浑身发汗,上官优踏上阶梯,还在想该给姑苏仪婉做什么饭吃。

不知道她中午有没有起来把留好的饭菜热一下。

走到门口,扑面而来的热气吓了上官优一跳,不好的回忆再度冲刷脑海。

站在门口平复了下心情,上官优才鼓足勇气站在扫脸设备前,迎接扑面而来的热蒸汽。

呼哧——

好好的小窝不知何时变成了水淋淋的桑拿房。

“你,你,你们怎么会在我家里?”

前一个“你”手指的是一脸水的郭卜纯,后一个“你”指的是此刻张牙舞爪的南正荆。

“我开的门,怎么了?”

郭卜纯用纸擦掉了脸上的水渍。

“没,没什么。是婉婉出事了吗?”

郭卜纯点点头:“是的,刚才情况很糟糕,不过暂时情况控制住了,等会儿我义子那块儿快结束了就好了。”

“哦。”

如果是南正荆自已来,上官优绝对不会放过南正荆,幸好郭卜纯在现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上官优很听郭卜纯的话,但只要能平稳姑苏仪婉现在的情况,一切都是值当的。

想毕,南正荆继续深入探寻姑苏仪婉异常发热的内因。

眼观鼻,鼻观口。

南正荆溯源而上,漂泊于水乡汪洋。丝丝缕缕的遮挡在散发滚烫的气息,四周传来嘶嘶啦啦是火焰和粘液碰撞的尖锐爆鸣声,一边深入腹地,一边碳烤鱿鱼。

溯源而上的手指变化万端,充斥在温暖炽热的篝火中央。篝火之上是坚硬的河床和锋锐的石壁,头顶是倒挂的滴水钟乳石,再深处是柔韧的藤条掺和着荆棘阻隔,听不见声响,看不见心脏。

河床之上的天空很快地被粉紫色的桃树占据,它向天空伸展着躯体,很快便向整片空间抖擞下不随风摇曳的花瓣,每一片粉紫色的坠落物都站在地上,不滚落,不动摇,慢慢地软化,均匀地铺展。

春意上心来,微沫沿边开。

树冠抵达了天空的尽头,人间到了酷夏的时候。

南正荆扩散的手有了方向,却不知接下来如何伸展。

再往上也突破不了深层防护。

于是他顺着滚烫的表面延展自已的手指。

蒸腾的热汽粉紫色氤氲弥漫,接触天花板滴落开散,在患者身上粘连,又熔化而飞升。

南正荆有些缺水。

“他,能撑得住吗?”

上官优前半段功夫还在担心南正荆图谋不轨,后半段看他面色铁青,身冒虚汗,眼神也有些涣散,不禁同时担心起两个人来。

“不知道,但目前我们插不了手。这已经,不在我们的领域当中了。”

郭卜纯回想公孙海棠的态度,心中的纠结反而变成了出奇的信任。

别看自已这兄弟初始能力不行,拉胯还恶心,但他做到的比郭卜纯能想到的恐怕还多。

这点问题,比之杀掉一个S级的怪物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当南正荆完完全全扣住姑苏仪婉的面门,黑色的灵魂实体碎裂成了几块,从姑苏仪婉的额头冒出,狠狠地撕扯南正荆灼烧得脆弱的手臂。

它们在反抗。

它们在求生。

它们害怕死无葬身之地。

它们本就不是应该存在的事物。

它们怨恨,埋怨,从宿主的根源脱离,又报复整个世界。

“正荆他快不行了,要不我们……”

上官优的眼里,南正荆的手臂正在被看不见的物体一块一块地扯下肉来。

即使对于南正荆而言,对于上官优而言,这样的场面就像是吃点排骨吐出骨头般,不至于恐慌,甚至于很日常,和肢解一条深海章鱼没啥区别。

可是,那也是在分裂一个独立个体的皮囊。

人不会记得吃掉过多少小面包,因为,他的眼前或许只有下一顿吃什么。

郭卜纯想上前冻住那些冰晶没有任何反应的不可见物体,可是无法选中。

连空气都能全力凝结,但对那帮家伙,郭卜纯毫无办法。

“别动,你们都别参与。”

一个人,开门声都没有,直接出现在两人身后,发出了风过竹林的声响。

“您是?”

“第三小队医疗官封子诺,受命处理特殊疾疫。”

郭卜纯松了口气。

如果对方带有杀意,那么不消一秒,这里就会多四具尸体。

“太好了,医疗官,您快救救他们。”

上官优惊讶地发现自已动不了,一双冰冷的手按住了自已的脊背,“怎么会?您这是对我们做了什么?”

“L级能力,暂停,接触以后能暂停目标的某些特征。”郭卜纯也在接触范围内,“您看来也是很相信我的义子了。”

“是的,作为前辈,我看的出来,这个小家伙不需要你们帮倒忙。先忍一忍吧,好吗?”

两人身体动作被暂停,看不清封子诺的样貌,可她那不容反驳的问询还是能给人以大概形象。

一位可靠的,令人爱戴的学姐,说不定长发飘逸,怀抱书本,戴着细框眼镜,喜欢用清冷直率的眼神给予心中直白一击。

于是,两个有着S级异能的家伙被架住站到了晚上。

南正荆的触手恢复能力起初很差劲,被啃噬得只剩下骨头,但后面恢复得越来越快,这才勉强抵御眼前一堆又一堆黑色物质的自助啃食。

它们感受到恐惧的那一刻,南正荆找到了沟通这种情绪的因果。

在那右手无法触及的真实里,微小的存在于洞壁上攀登,放下自已求生的希望,一路狂飙,张牙舞爪。

在没有路的地方尽情疯狂,开出道路来令宇宙都畅想。

同先前进行灵魂汲取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南正荆的右手触碰到了一个又一个残缺的幽灵。

想当初工厂里,那头崩坏了的怪物身上潜藏着不少的灵魂实体,它们曾被南正荆的右手吃干抹净,现在也不例外。

它们做着最后的反抗,而扩散全身肌肤上的南正荆新生成的左手早已立下天网等候多时。

郭卜纯和上官优也看得心惊肉跳。

只见南正荆此前还被啃食得露骨的右手分叉正不断收缩乱动,张开表面猩红的眼和嘴巴,将空气扔入白色的骨刺当中露出一团团黑色的令人作呕的黏团残渣。

他在反击。

至少这是好消息。

姑苏仪婉在冒汗,她对身体的控制恢复了不少,因此僵硬的躯体开始不自然颤抖,仿佛新生就在此刻。

南正荆也在冒汗,只不过汗水从鼻尖落下,全滴在黑色的残渣上熊熊燃烧。

青色的业火将一切遗憾消弭。

待室内这个大火炉不再燃烧,郭卜纯两人已经站麻了。

“医疗官,我们能不能运动一下,快站不住了……”上官优一个趔趄趴到了面前的置物柜上,她的请求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等她回过头来,除了已经站得抖腿的郭卜纯,身后一个人也瞧不见。

和见了鬼一样。

“医疗官撤了,看来问题解决了。”郭卜纯把室内浮空的水汽快速凝结,收拢到自已身边,打包捏在手上。

他的腿直哆嗦,手还能活动,脚已经动不了了。

好在两人的牺牲是值得的。

上官优从地上爬了起来,顺手开了灯。

灯下,南正荆跪在沙发上,双手变成一团团向四面八方延展的网,覆盖了他身下的衣服。

他已经累得睡着了,右手上形成的眼睛却还在眨呀眨地观察靠近的两人。

郭卜纯和上官优往前挪动脚步,眼睛便会发出蛇吐信子的声音,而南正荆浑然不知,双手撑在床上气息平稳,安然入眠。

只露出鼻子以上半边脸的姑苏仪婉平静地躺在床上,下半身被遮挡不见。

她的平稳的呼吸中偶尔夹杂小猫被按摩得很舒服的乌鲁乌鲁声。

郭卜纯和上官优靠近,南正荆手上的异常便会睁开浓眉大眼,姑苏仪婉的哼声便变得悠长痛苦,两人远离,姑苏仪婉则会舒服地闷哼。

“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放心吧,我义子正人君子的很,不会整出来啥的,大概。身体也不错,所以着凉啥的家常便饭,不用考虑就这么放着会感冒,因为他随时就会自已感冒的。

其他的,还用我说吗?你不饿?”

郭卜纯看了下手机。

“行吧,既然是您的命令。”上官优咬了咬牙,“那我自已做点吃的,晚上在这里看着他们俩。您要在这里吃一点吗?”

郭卜纯今天的反应不像是先前吊儿郎当的学生样,反而像是领命执行的真正的执行官。

“不了,我还有些事情。”郭卜纯从沉思中惊醒,先前的的认真形象一扫而空,“话说我们这么生分了,上官优同学?”

“这样啊。”

上官优也恢复了在学校里的姿态,“那就请郭卜纯同学赶快离开我家,而且,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们俩都不要出现在我这里。”

哐当。

郭卜纯被扔出了门。

这小妮子,还挺有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