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琴雪先南正荆一步到达比赛的A区。

窦窦窦,粗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在鼻息可闻的场地内格外清晰。

迟琴雪的资料南正荆只获取了相当少的一部分。

当初她离开身边的时候,南正荆还没有能看穿对方能力的系统界面,只能隐约推测迟琴雪身上天赋不凡,并且对生物没有太大的效果。

而再次见面,南正荆也只能得到迟琴雪很小一部分的信息,她好像对自已、对心灵以及对周围的一切上了锁。

拼凑不出来迟琴雪的记忆拼图,唯一有用的联系方式南正荆也无法解读,面对闲庭信步的迟琴雪,他肩上的压力不自觉又重了几分。

和迟琴雪那双黑暗中闪着蓝色星火的眼睛对视,南正荆有一种想法被完全看穿的错觉。而只要和她面对面,总忍不住把目光集中到迟琴雪欲说还休的眼神当中。

从很早开始,南正荆就不觉得那帮儿时的家伙给迟琴雪取的外号是准确真实的。那充满了儿童的的稚嫩和对非常之人的怀疑。

迟琴雪的内心远比她表现出来的更为丰富。

各个场地的第三轮选手就位以后,南正荆目光移向别处。

在A区右侧的C区,郭卜纯活动筋骨,准备好和上官优大战一场。

原来郭卜纯没有开玩笑,当时在休息室的几人都成了彼此的对手。

在第三轮正式开始前,原先主席台高高在上的黑色短装女郎跳到了舞台中央。

她没有表明自已的身份,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只是冷静而漠然地宣告:“第三轮的参赛者们可以放心大胆地使用能力,规则只有一个——活下去。”

什么?

南正荆大为惊骇,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

不过扭头他就明白过来。

这个优秀校友,或许是传说中的医疗官。在异能管理局体制内,你可以质疑执行官的实力,但不能质疑医疗官的强悍和手段。

不然会生不如死。

“现在,我宣布,第三轮正式开始!”

没有鸣笛,没有闪光,没有标志,有的只有一声令下,全力以赴。

“我投降!”

南正荆这边还在盘算如何摸出迟琴雪的能力情况,迟琴雪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手举起,示意投降。

比巴黎倒得还快。

“你这是做什么?”

“打不过。”

“还没打怎么就知道打不过呢?你在说我打不过你吗?”

南正荆连“小沫”都没召唤出来,不明白迟琴雪是如何判断胜负的。

“是我赢不了你。走了。”

迟琴雪不愿多说,先南正荆这个获胜者一步走到A区场地的台面边缘。她没给南正荆更多的询问机会,但最后还是回了头,弯折的眉角像极了荷花塘中浮漂的白天鹅。

瞳孔当中能看见阴云密布幽蓝深黑,风雨零落下残枝败叶满船。

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南正荆无法跟上迟琴雪的步伐,引导胜者前往休息区的光标警告他不要再往前走。

“请南正荆同学立刻前往指定休息区,前方的区域目前暂未开放。”

红色是最危险的色彩,现在已经全屏闪红。

“我知道了。”

南正荆心怀不解,现在也只能把疑问藏在肚里。

下台的路上,他看见C区仍旧打得火热。

冰与斩切的痕迹越来越多,先是冰霜堆积,再是切割破坏,随后又一层冰雪覆盖,周而复始,好不热闹。

这才是S级的对抗日常吧。

这么看来自已这几回都算小打小闹。

第三轮的休息区不同于前两轮封闭得和体育器材仓库相差无二的休息区,这里离主席台很近,离医疗小组很近,离前几轮的失败者也很近。

“啊,不要,我会死吗?我好像不在这里,我的脚感受不到地面,我是不是在飞?”

隔壁医疗小组的房间里传来杀猪般的嚎叫。

南正荆向来看脸认不出人,但这个声音他还是记得清的。

第二轮的对手曽佃就操着这一嗓子烟嗓子黄瓜味,不太一样的是,他发出的哀嚎当中夹杂着奇特的尾音。

南正荆看了看自已的右手:“你有听见吗,‘小沫’?”

“那种嘶嘶啦啦的声音吗?”

“对的。”

“我猜是某种软体物体卡在了他的喉咙里,然后通过声带啪啦啪啦的放大了它摩擦地面的噪音。”

“小沫”形容得越详细可感,南正荆的喉咙越不舒服。

“和咱有关系吗?”

“主人,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不要害怕我......”

“小沫”融入南正荆的手臂,南正荆的想法“小沫”能猜出几分,而她的想法在南正荆面前一览无余。

灵魂置换,变形,“小沫”的两种能力都曾经在她的面前留下了不好的回忆,此时异样的呼喊正好对应了她记忆当中的某个场景。

过往的哀思悄然复苏。

南正荆察觉其中的端倪也是安慰道:“‘小沫’不要怕,我只是想问问看灵魂置换这一类特殊操作的副作用,没有质问你的意思。再说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算是共犯了吧?”

“真的吗?”

“真的。”

南正荆早在司边台的灵魂实体断成两截时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他当时的判断是,前后拉扯的力道能够维稳,应该不会出问题。

现在看来,可能并非如此。

情况的复杂程度甚至超过了楚珺沫的认知和经验范围。

不知道能不能去观察一下曽佃身上的异常......

南正荆凑到休息室门前。

曽佃的喊叫声变得更为清晰,他口中喃喃的含糊不清的声音终于完整地呈现在南正荆面前。

“像是婴儿的哭泣,这很莫名其妙。”南正荆难以想象,膀大腰圆大小伙能发出这么年轻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岁的你会发出来的,‘小沫’。”

“吱吱吱,嘤嘤嘤。这样吗?”

“对的,真的很像。”

“主人别说了,有点羞耻。”

南正荆扒不开休息室的大门,于是倚门沉思。

“小沫”的发音排除带的拟声词的影响,旁白部分和曽佃的喊叫声声尾极其相似,要么是曽佃变态了,要么就是灵魂置换本身出了问题。

可惜休息室能给南正荆分析考核对手的机会却给不到隔壁休息室的视角,不然南正荆还想亲眼探求虚实。

现在哪儿也去不了,南正荆站在原地能听到的喊叫声也越来越弱,没一会儿周围便安静下来,仿佛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咔哒。

大门门锁打开,郭卜纯一脚寒冰踹了进来。

“哎呦呦,这不是无敌的郭卜纯吗?怎么这么狼狈?”

郭卜纯的脸上带着擀面杖来回按压出的痕迹,嘴更是肿的不行。

“怎么,你赢了?”

幸好还能说话。

“是的,虽然基本没对过线。”南正荆也不清楚迟琴雪在整什么把戏,“躺赢也是赢,你就说我晋没晋级吧?”

郭卜纯裹着冰碴子的拳头都举了起来,但转念一想也没啥能反驳的,又把拳头放了下来。

“怎么,那你没赢的话,怎么来这里了?打赢复活赛了?”

“啧,反正他们说我分数刚好能卡在最后一位还能参加最后两轮,就让我过来了。”郭卜纯解释道。

忽然,蔫蔫的郭卜纯激动地按着南正荆的肩膀摇晃:“对了对了,你知道我刚刚过来看到什么了吗?”

“什么?”

“一个膀阔腰圆,脑袋像灯泡的男人舌头伸出来老长了……”郭卜纯在空中用手指比划长短,“而且,上面还长眼睛哦。”

南正荆看向自已的右手,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