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独自登台以后,虽然预计的效果并不像希望的那么轰动,不过前天晚上顾老板突然找她谈话,预备让她多一些独唱的机会,先不说今后具体怎么样,就顾老板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就已经把她开心的合不拢嘴。“希望你多学一点歌,然后到我这里过一遍,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安排你每周上一次台。”老板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听着这一切的小晚虽看不见他的神态,他的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沉稳,然而她还是感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个劲给顾老板鞠躬,出门的时候还差点撞到门。
得知这个喜讯她第一时间想要告诉的人就是书文,但那天他不在家,她压抑着内心的喜悦等他回来,可是第二天她又被小海的妈妈叫了出去,说是别人送了两张戏票给她,她不想赶这趟时髦,就让儿子陪小晚去听。路上小晚把顾老板答应让她每个礼拜独自登台一次的好消息告诉了他,小海似乎比她还激动,说必须要去歌厅给她捧场。
他们听完戏,又在小海家吃了晚饭,到家也已经很晚了,小晚听了听书文的房间没有动静,也就回屋睡去了。第二天早晨醒来已经过了十点,她匆匆忙忙的洗漱干净,准备整理昨天从小海那里拿来的资料。
柜子上有一颗钉子,每次手臂落到这里都要小心翼翼的,按照以往的习惯小晚先用左手摸了一下,奇怪,钉子不见了。她来回摸了几次,确定钉子已经重新订好了,心里不免诧异,昨天晚上把唱片塞进去的时候好像没有注意到,也是,昨晚回家已经累到不行,没有工夫琢磨这个。
想到这,也只有他知道柜子上有颗钉子,也只有他会不声不响的帮她把柜子修好。她立刻打消了整理唱片的念头,双手摸索着朝隔壁房间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晾衣服的声音,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回来啦?你去哪了?”
小晚扶着门框,好像已经看到了屋子里的人似的。
书文挂好衣服,回头看向她,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像开得正好的百合花。
“去了趟学校,昨天下午回来的,你昨天出去了?”
“是啊,别人送了阿姨两张票,她不去,就让小海带我去。看完戏又在小海家吃饭⋯⋯怪了,昨晚上没听到你房里有声音呀。”
“昨晚睡得早,倒是你,怎么这么晚回家。”
“小海送我回来的,我家洗澡不方便,阿姨还带我去了趟澡堂子,回家就晚了些。”她说这话的时候还因“洗澡”这种词汇而露出些许羞涩的表情,若换成别人,这种事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以后有什么不方便就跟我说吧,别难为情,你要在家洗澡也挺简单的,我帮你倒水,我不看你。”
谁知她这回更难为情了,都难为情的把头靠在门上了,书文一边晾衣服一边看她,看她这幅模样忍不住笑了,空气中满是暧昧的味道。
“那个⋯⋯我家的柜子,你也悄悄修好了?”
“嗯,昨天下午修的,以后你就不会划到手了。”
“好是好,可每次手经过那里还是要摸一摸。”
“慢慢会习惯的。”
说罢他收起空的洗衣盆,走到小晚面前,她脸上的红潮已经慢慢退却,然后弯下身,用一种比以往更贴近的距离对她说:“本来想昨天回来后带你去的,可你不在,今天你有没有和别人约好要出去?没有的话就跟我一起去画画吧?”
她微微摇头,闻着书文身上传来淡淡的肥皂粉香,这味道舒服极了。
“可我晚上要上班。”
“天黑之前就回来了。”
“去哪里画画啊?”
“马场。”
“你的学生去吗?”
“不,今天只有我们两个。”
“马场⋯⋯我没去过,就是像我们上次经过的跑马场那样⋯⋯”
“不太一样,你去了就知道了,还能骑马,你也没骑过马吧?”
“没有,听上去很有趣。”
“是很有趣,快去换衣服,地方有点远,我们一会坐电车过去。”
她喜悦的几乎就要原地蹦跳起来,但碍于行动不方便,只能在原地踮踮脚,速速摸回自己的房间,书文在身后叮嘱了一句不要穿裙子,她愉快的应了一声,仿佛现在面前就是那一望无际的草原。
第一次去马场的时候他大概只有十岁,是父亲带他去的,因为父亲一直希望他长大以后做一名军人,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铁血奋战,继承自己的雄心壮志,只可惜他素来就不喜欢金戈铁马,相比之下反而还是姐姐更加热血,父亲带他们骑马的时候,也是莫苒更加积极。
之后他也时常跑去马场,并不是为了骑马而去,只是因为那里很安静。有一次他居然还在马厮里睡着了,直到半夜父亲带了一大帮人地毯式搜索才发现他。
可自从离家以来,他就再也没去过马场,一是忙着生计,二来也没那份闲心,所以这次下定决心带小晚去马场之前,他已经提早跟马场的老板打过招呼,见了面以后千万不要提他的父亲,也不要说出他的身份,就当他们是一般的老相识。
他们一路上花了两个多小时,到达马场已是下午一点,正午的太阳直射下来,曾经的战马到了这个时候也都懒洋洋的,见到有人来,它有气无力的从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马在叫吗?我好像听到它们叫了。”
“它们不是在叫,只是呼吸的比较大声。因为马的身体构造和人类不同,所以你会觉得它们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这时一只年迈的老马打了个喷嚏,着实把小晚吓得不轻,被吓到之后她还咯咯直笑,忍不住说:“这个‘巨型呼吸’吓到我了!”
“它叫‘疾风’,跑起来像风一样快。”书文牵起小晚的手,慢慢的放到“疾风”的脖子上,“你可以摸摸它的脖子,他现在已经老了,它年轻的时候上过战场打过仗。”
这是他父亲莫海琛曾经骑过的马,当年那健壮的肌肉如今依稀可辨,浑身发光的黑毛也逐渐褪去往日的光彩,唯独它的双目始终坚定如初,似乎认得书文似的,疾风在温柔的享受他们的抚摸。
“哇,它好高。”
“嗯,我刚来马场玩的时候,还没它的腿高呢。”
“它一定很帅气!”
“还有比它更帅气的,跟我来。”
书文带她来到不远处的一个马厮前,还没停下脚步就听到里面传来激昂的嘶鸣,仿佛在热情的招待两位的到来,马场老板乐呵呵的打开门上的绳索,回头笑着对书文说:“看来‘雷神’还记得你。”
书文伸手安抚着雷神的脑袋,它激动的停不下来,小晚越听越觉得奇怪,忍不住问:
“现在叫的是‘雷神’吗?它好像很不安分哎。”
书文也快受不了雷神的热情了,一个劲解释:“不要怕,它在欢迎我们,只是好久不见,它可能太想我了吧。”
“它的口水都溅到我脸上了。”
“叔叔,把它牵出来吧。”
老板应了一声,把情绪高涨的雷神从马厮里牵引出来,在更开阔的地方雷神更加活跃了,前蹄使劲的踢,也难怪,如今正值他精力最旺盛的时候,浑身上下用不完的力气。只听书文在雷神耳边说了几句让它冷静点的话,不要吓到新伙伴了,雷神这才乖乖的放下蹄子,低着头哼哼。
“小晚,要不要摸一下雷神?”
“它不会踢我吧?”
“不会,我在这,它不会踢你。”
小晚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在书文的帮助下轻轻抚摸着雷神健壮的身躯,它似乎比刚才的疾风还要高,肌肉还要结实。
“疾风是它的父亲,我是看着它出生,看着它长大的,所以它认得我,虽然顽皮了一点,不过它确实是批难得一见的好马。”
“它也会打仗吗?”
“它还没有上过战场,其实这里的马都是为做战马而准备的,如果有一天它必须上战场的话我肯定要来为它送行,虽然我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它一定非常骁勇善战,我可以感觉到它坚实有力的肌肉。”
“你想试一下它的速度吗?”
“我怕⋯⋯”
“没事的,我在下面牵着绳子,我们就慢慢走,不跑。”
“不会太吓人吧?”
“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害怕的。”
“那就试一试吧,你发誓你会保护我,如果我摔了你就要照顾我一辈子。”
“我现在也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咱们……还是骑马吧⋯⋯”小晚顿时害羞的红透了脸,这两人的对话看得马场老板只能笑而不语,他是看着书文从小长大的,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带女孩子来这里,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他仔细的为小晚戴上护头的帽子,扣好下巴处的搭扣,又仔细示意她如何上马,她的脚要放在哪,手要拽哪根绳子,当她安安稳稳的坐在雷神的背上,此时的雷神已经变成一位温柔的绅士,似乎是从书文那里得到了最高指示,它等待着主人下一步指令。
“我,我会摔下来吗?”
“要摔就往左边摔⋯⋯”书文又检查了一遍她的姿势,随后轻轻拍了下雷神的左臀,“我就在你左边。”
他们绕着圆弧形的马场散步,小晚渐渐稳定姿势,书文走在她的左边牵引着缰绳,不知不觉间,她起初的恐惧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骑马带来的新鲜感,虽然这和歌词里形容的“策马奔腾”还差很多。
“我还想再快点儿。”
“不能再快了,再快我就跟不上了。”
“那你也上来,坐我前面,你来控制缰绳。”
他琢磨了一会儿:“我坐你后面吧,也能控制绳子。”
“好啊。”
小晚看不见,他是多么利落的跨上马背,只感觉到马身震动了一下,书文就稳稳的坐在了她的身后,他的双手环绕着她的双臂,代替她牵住缰绳,顷刻间她感觉背上有了一块坚实的后盾,即使马儿跑得再快也不会害怕。
“我要加速咯。”
“好。”
虽是这么说,但他还不敢让马跑得太快,毕竟要考虑到她的安全,因此他只稍稍用力蹬了一下雷神的腹部,接到指令的雷神甩了一下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小跑起来,书文的双手牢牢将小晚护在怀里,尽管热得要命,可还是不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