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个美女的自我防卫意识不错啊。手一直伸在包里,肯定抓着什么东西,我猜是辣椒水。”出租车上,黑衣男子朝着司机笑道。

对于美女,他一向十分关注。

此时车上已经没了其他人,他悠哉悠哉地又点燃一支烟,将座位倒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长舒一口气接着说道:“不过可惜了,那姑娘,鬼气缠身,命不久矣。”

“啪!”

从驾驶位上伸来一只粗糙的手掌,重重地弹在黑衣男人的额头上,顺手把烟从黑衣男人嘴里夺走。

“你又咒人家,忘了上次是怎么被别人赶出来的吗?别整天张口闭口就是鬼,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鬼啊怪啊的,要相信科学知道不!”

司机显然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对于黑衣男人说的话表示不屑:“你啊,少看点稀奇古怪的书,多学学正经知识,你爸妈把你托付给我,我就要对你负责!以前多好一孩子,咋现在还学会了抽烟,跟个小混混一样,将来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叔,你放心,我这不是找到工作了嘛...”

黑衣男人又掏出一根,点燃抽了两口,便随手掐灭了烟头,丢到车外,凝视看向窗外,眼神之中有些迷蒙。

男人叫徐顾渊。

十年前,父母忽然失踪,只给自己留下一封信,交给了这位叔叔。

这位叔叔据说是为了报恩,一直对徐顾渊十分关心,供他念完了大学,把徐顾渊当作自己的亲儿子一般对待。

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徐顾渊的成绩优秀,毕业后想要找个好工作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但偏偏,在他大学毕业的那一天,灾厄降临。

徐顾渊在毕业那天忽然晕倒,昏睡了三天,醒来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小渊,我联系了一个特牛逼的心理医生,临江市精神卫生疾病研究中心院长!我今天亲自跑了趟人家机构,这才给你安排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待会儿回家你跟人家视频聊聊。”

“院长?你哪来的钱能请得动这号人物?”

“哼,我请他来那是他的福分,哪还用得着花钱!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叔叔我老牛逼了,你就是不信。”

“我信,我哪次说过不信了。”

徐顾渊敷衍地嘟囔着,但心里却揣测着对方的身份。叔叔就是个开网约车的,存款也没多少,怎么可能喊得动人家院长级别的人。

对方八成是个骗子。

叔叔视线飘向后视镜,兴许是发现了徐顾渊的不满,解释道:

“最后一次了,人家是明星医生,老厉害了。你也别抱怨了,这次不会用你太多时间,人家医生也忙。”

大学毕业这两个月以来,这位叔叔已经帮自己找过三四个心理医生了。第一次,徐顾渊说了实话,对方差点就要把他搞进精神病院。

叔叔没啥闲钱,找来的心理医生都是一群便宜的新手,有的水平还不如徐顾渊自己呢,全程被徐顾渊牵着鼻子走。

至于叔叔口中的明星医生。

呵?

医生这个行业,讲究一个实在!套上明星两个字,怎么看都是炒作起来的。徐顾渊已经准备好回家后给这个“明星医生”来套经典组合技了。

汽车停在小区楼下,徐顾渊和叔叔一同上了楼。

... ...

视频链接,对方是一个样貌温文尔雅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

徐顾渊在看见他的时候愣了一下。

男人率先打招呼道:“你好,我叫韩广厦,也是曹教授的学生,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师兄弟的关系。”

“你快死了。”

韩广厦:“...”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他见过无数奇奇怪怪的病人。

但像徐顾渊这样攻击性如此强烈之人,他还是头一次碰到。

韩广厦短暂地错愕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回道:“我刚刚才跟老师聊了关于你的事,老师很关心你。”

“我说真的,你快死了。”

韩广厦:“...”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猛地打开。

徐顾渊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回过头,就看见叔叔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徐顾渊,你踏马在搞什么!我好不容易给你找来的医生,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

徐顾渊张了张嘴,他扭头看了眼视频那头的韩广厦,再看见叔叔那气到红紫的脸庞,最终无奈选择了妥协。

“好吧,韩医生,我们继续。”

视频那头,韩广厦安静地看着这场“治疗过程”中的小插曲,平和地笑道:“那我们就继续吧,那位是师弟的叔叔吧。叔叔您可以先出去等一会儿吗,我想和师弟单独聊聊天。”

有了医生的叮嘱,叔叔用警告的眼神瞪了徐顾渊一眼,然后气冲冲地走了出去,“啪”地一下关上房门。

原本以为又是一场枯燥乏味的对话,但下一刻,韩广厦的话顿时让徐顾渊懵住了。

“师弟,我相信你。”

“嗯?”徐顾渊眯起了眼,眉眼似笑非笑地看向屏幕,“呵,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说相信我的人,不管是真信还是假信,至少你现在是这么说的。”

他掏出烟盒,扣出一条黑色的香烟,点燃,看着屏幕那头韩广厦脸上那自始至终不变的微笑,调侃道:“不过...可惜了,你活不久了。不然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或者说是,一对友好的师兄弟。”

烟丝袅袅,在电脑屏幕的荧光下映射着淡红色的光芒。

“人固有一死,只不过时间早晚的区别。我早就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韩广厦推了推镜框,锐利的目光透过摄像头,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吗?”

“抱歉,无法告知。”徐顾渊弹着烟灰,嘴里吐出一个接一个的烟圈,全然不把目光放在屏幕上。

“那,既然你知道我快要死了,能不能告诉我,我是怎么死的?”

“这个嘛...”

医生的追问让徐顾渊来了兴趣,他眯着眼,盯着屏幕,然后忽然瞪大了双眼,浑身抽搐着,两只手猛然抓向自己的脖子。

一秒,两秒...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徐顾渊手背处的青筋根根暴起,脸上因为缺氧变成一片紫红色。

在眼白即将占据整个眼睛之时,徐顾渊的意识越发薄弱,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在此刻终于占据了上风,强迫徐顾渊松开了手。

“呼...呼...”

从窒息中缓缓恢复的徐顾渊撑着桌子,用力地大口呼吸着。

待到平缓了数十秒后,他才重新躺回座椅的靠背上,深吸一口空气,面露陶醉之色。

“啊...好久没这么舒服了...”

视频那头的韩广厦全程安静地观看着徐顾渊的表演,脸上的微笑早已变成一片冰冷。

“这就是我的死法吗?还真是...与众不同。”

徐顾渊摆手笑道:“不客气。看在你让我爽了一回的份上,我就不收你演出费了。你存点钱,早点准备后事吧。”

“徐顾渊,你真是个疯子。”

“谢谢夸奖,你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