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玄九将这些符箓灵物与黑铁秘简一并收入纹印空间,拉低兜帽,正欲转回客栈,忽而听得有人唤他名字,那声音出谷黄鹂一般清澈,自带一股骄矜意味,不是沈重月又是谁?

“商玄九!”

那红衣猎猎的姑娘唤他,挥舞一截藕臂。人群间她扎眼极了,大抵是偷偷溜出来的,身侧那些少年是未围在身边,但她赤红衣裙朱砂入水似洇透在夜色里,灼灼烧着,仍是为众人注目的。

商玄九怔了一下,不知自己这幅打扮是怎么被那姑娘认出来的。他揭了兜帽一礼,作出一副手足无措状:“沈姑娘?”

沈重月便笑起来,下巴骄矜地一扬,“难为你认得本姑娘。”她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少年人,披了黑斗篷,鸦羽一般沉在夜色里,背着重剑,腰间悬着酒葫芦,一头黑发尾端凌乱地一束,眼睛星子似的亮。于是她视线定在酒葫芦上头,缓缓问,“是出来喝酒?”

商玄九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扯谎,“出来寻个好酒家。”

红衣的姑娘便笑弯了眼:“年纪轻轻,怎的是个小酒鬼呢。”

商玄九也笑,耳梢有点泛红,“那玄九就此……”

沈重月便拦他,“嗳,”她笑吟吟的,“既是要喝酒,不带本姑娘一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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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寻了家酒馆,上了酒菜,倚窗闲谈。沈重月几口酒下去,脸颊烧得桃花似绯红。

“你入门正是好时辰。”她眼波流转,“北冥宗要带入门弟子去云端境呢,那里面灵脉四通,正是提升修为的好去处。你多年在外,不比其他世家子弟有家族资源倾斜,此番可要好好修行,不得懈怠了才是。”

商玄九不动声色,“云端境是……”

沈重月失笑,“罢了,你久不在城中,孤身苦修,是难为你了。云端境是一处灵脉集结之地,其间有宗门开辟的山室,会依照宗门分配与弟子们。其外是异兽横行的蛮荒地,无宗门保护,亦无规则束缚,是个寻求机缘的好地方。”

商玄九于是笑,盏里的酒一饮而尽,低垂眼睑道,“这样的机会,对玄九来说,实在弥足珍贵。多谢姑娘告知。”

沈重月托腮瞧着他,悠悠道,“说起来啊,想不到你的天赋连天纳灯都无法测量,测个天赋测得天生异象,今后我们这小小的空明域,怕是都没法装得下你呢。”

商玄九正给自己倒酒,闻言低了低头,温和道,“姑娘谬赞。”

沈重月于是笑道,“怎的总姑娘来姑娘去,你与那些个纠缠着我的男子们不同,本姑娘许你唤个小名儿。”

商玄九几乎将酒杯倾了,结结巴巴问,“小名儿……?这岂不是、唐突姑娘……”

“本姑娘许了。”沈重月仰头喝尽一盏酒,十指交叉撑着下巴含笑道。

商玄九瞧着她,心底略略有所触动。不因自己无家无族而蔑视,不因自己天赋极高而急于拉拢,素来骄矜却也落落大方。他心底不自觉生起一点好感,耳梢于是悄悄烧起来:“那……重月?……月儿?”

沈重月瞧见他耳梢的红,笑得弯了眼角,眼睫忽闪,只黑蝶似栖在她眼窝里。她眨了眨眼,道,“那本姑娘便叫你玄九了。”她递过一个腰牌,“现今宗门内总归是有人好欺凌散修身份入门的弟子,你有了这腰牌,也便与我巡炎宗未来的少宗主本姑娘有了关系,有事尽管报我的名字。他们那等狗眼看人低的闲杂人,若是真的遇上了,也不值得你为之动气。”

商玄九被她灼灼的笑靥晃了眼,半晌道,“玄九在此谢过姑娘。”

“嗯?怎的又平白叫生分了!”沈重月佯怒,又低头倒酒。商玄九怔了一瞬,又结结巴巴地唤,“月儿……”沈重月顺意了,这才又明艳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