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林素璇不由想到了自己已经过世的两个儿子。

姜家乃是兵家子弟,若是换成姜尘的两位兄长,断然是不怕这种下作手段的。

兵家修行手段,最是壮人体魄阳气,这些魑魅魍魉手段,遇到兵家子弟的阳魂,就如同霜雾遭遇赤阳,须臾之间化为虚无。

想到此处,林素璇某种闪过一抹黯然。

长子、次子二人皆是兵家种,双姜之名,十数年前响彻凤西,只可惜过刚易折,先是次子姜月折于西晋端木家新秀端木长生之手。

同年冬,端木长生以自己身为诱饵,踏入险境,诱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姜渊千里追击,以弱克强,斩杀姜渊于赤蛟山下。

次年春,镇南候率军中三千银骑,深入南蛮之地,先南后西,硬生生从南疆杀出一条血路,奇袭西晋南疆重城——平南城。

斩杀西晋平南王——端木雨宫,又从平南城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数百残卒,潜入南疆,待其回归镇南城之时,麾下三千骑已经不足百人,自己更是身负重伤。

这一场堪称惊艳的偷袭,撕开了西晋对于南疆的严密封锁,洞门大开,西晋为此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次月,镇南候返京述职,同年冬,姜尘出生,尘者,和光同尘也。

从姜尘的名字不难看出,镇南候对于这名幼子的宠溺。

兵家传人,哪个不是尸山尸海之中闯过来的,军中将种,想要出人头地,哪一位不是锐气无双,再儒雅的儒将,一旦临战,同样锐气逼人,否则如何镇服麾下的骄兵悍将。

想要和光同尘,那么自然没法子走兵家将种之路。

姜尘也确实没走兵家之路,弃武从文,也不参与举业,倒真有几分和光同尘的味道。

此举,一度在武勋集团之中引为笑谈。

当然都是私下交谈,毕竟只要眼睛不瞎,就知道这位幼子必然是镇南候的逆鳞。

三千白骑,入南疆,袭边城,杀王侯,最后还活着回来,这样的疯子,没有任何人不憷。

想到此处,林素璇,眸中闪过冷厉之色。

对方竟然用着下作的手段,断然也是实力不济,且从军伍之中抽调好手,若是宵小再来兴风作浪,到时候哪怕用命来填,也要将他留下,碎尸万段。

“娘亲,在想什么?”

姜尘自里间走了出来,换了一身白色剑服,腰间悬挂一柄长剑。

此刻心绪已平,执念自生,曾经还显得有些文弱气质的面庞,有了一股英武之气,整个人气质大变,英姿勃发。

林素璇眉头微挑,自然发现自家儿子的不同,不由端详片刻,这才道:“我儿因祸得福,一番砥砺,英气自生,却是变了不少.”

“娘亲.”

深深一揖,咬牙,抿唇,心有执念,不言于口。

“平安是福,平安就好.”

见如此,林素璇心中升起几缕优思。

她依稀,从她的尘儿身上,看到了渊儿、岳儿的身影。

林素璇已经年过五十,林家养气之法,虽能延年益寿,也有驻颜之用,可岁月终究是不饶人。

若是姜尘有个三长两短,除非镇南候纳妾,否则姜家恐有无后之虞。

屋外。

入画来到门前,敛衽一礼,恭声道:“夫人,沈郎中请来了.”

入画身侧,沈郎中定身而立,头发、胡须皆已花白,却丝毫不显老迈,面色殷红,血气充盈。

林素璇站起身来,同跨门而入的沈郎中点了点头:“有劳沈郎中了.”

沈郎中则定步,拱手一礼,并道:“不敢.”

见礼完,沈郎中也不多废话,径直给姜尘把脉。

只是这脉象却是四平八稳,和今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凝眉,思虑片刻,从入画手中接过笔墨纸砚,提笔写下一帖药方,并叮嘱道:“令郎,应当思虑过甚,我开了安神之药,平日里不妨多外出踏青,放松心情,以防复发.”

“有劳沈郎中,落棋.”

林夫人点了点头,她心中已经有了定论,自然不信是因为思虑过甚引起的。

唤郎中来,主要也还是确定一下,身子骨是否有大碍。

此时确定无碍,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落棋,取了一个早已经备好的钱囊,双手奉给沈郎中,钱囊内,纹银足足五十两。

“多谢夫人赏赐.”

沈郎中拱手一揖,随即转身离去。

“入画,你随沈郎中前去把药方的药配齐来.”

“是.”

入画将桌上的药方小心翼翼的叠齐整,放入怀中,几个碎步小跑,去追走在前边的沈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