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打伞的人
雨越来越大了，姜禾站在天台上，默默地俯瞰着这个世界。
为了吃饭而不得不冒雨前进的学生们狼狈的叫着，欢笑声和怒骂声掺杂着飘满了整个校园；
校园外是几条纵横交错的宽大马路，成串的汽车堵在路中，雨中亮起的路灯和车头灯如同蒙上了轻纱；
再远点则是玫城最繁华的CBD，那种连空气都烧着钱的地方不会因为天气的恶劣而偃旗息鼓，霓虹灯大亮着，穿着考究的绅士和衣装性感的女郎们正在里面肆意狂欢。
好像没有人觉得世界要变了，大家都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着，放纵的人放纵着，麻木的人继续麻木，而学生们则力图在机器般的生活中努力寻找自己作为人的活气。
说起学生——
姜禾扫视着这座岌岌无名的校园，心中感慨万千。
按照《古海文书》的记载，在第一次灵气复苏之中，玫城一中就成为整个玫城甚至东半岛里最为重要的异能者聚集地。其他地方十万甚至百万分之一的异能觉醒率，在这所学校里达到了惊人的几百分之一。
这就意味着，在这所仅仅有着四五千名学生的高中里，异能者的数量高达数十个。
“到底是什么让一中能觉醒这么多异能者呢？”
姜禾暗暗思忖着，觉得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这所学校一定存在某种秘密，甚至有某个可以大幅度提升自己异能等阶的神器。
“如果真的有什么好东西的话，我一定要抢到手的，这样就不可避免地和同学们发生冲突。”
姜禾叹了口气。
“好在转过来之前我就下定了决心，不和这里的人产生什么关联，大家都恨我是最好不过的，这样真到下手的时候也没有太多顾忌。”
思绪万千时，身后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姜禾意念一动，浮在他上空的冰晶雨伞瞬间破碎。
大雨骤降，将他的全身都淋透了。姜禾装作没听到身后的声音，一脸伤心的样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雨又在他的上空消失了，这次是一把真实的卡通伞遮在了他的头顶。紧接着是一阵沁香传来，是少女身上独有的那股简单而清新的体香。
姜禾知道它属于谁。
“喂，你疯了吗？！”夏黎气道，“你想把自己淋死在这里吗？”
她窜到姜禾的面前，想要怒斥他一顿，却看到姜禾那双忧郁得像是深渊之星的眼，不由得呆了。
喂喂喂！不是你犯花痴的时候，你倒是安慰一下他呀！夏黎在心中怒吼。
但她堵在嗓子眼里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是无言地为姜禾打着伞。
姜禾佯装刚刚回神的样子，抬起眼眸，却看到雨淋湿了夏黎的半个身子。女孩子用的伞还是太小啦，小到总有一个人因为要闯进去而弄湿了心。
他把伞接过来，把夏黎的另一边也遮好了。
“我本来就湿透了，打不打无所谓，倒是你，衣服好不容易才干了，不要再弄湿了。”
夏黎的嘴不高兴地翘起来，有些恼怒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个王八蛋！大雨天出来自虐，生怕别人担心你啊？‘成绩什么的，只是外物罢了’，这不是你自己说的话吗？怎么现在像个落汤鸡一样站在这暗自神伤！”
“……我其实在想其他的事情，你信不？”姜禾被骂了一通但丝毫没有生气的感觉，反而傻笑着挠了挠头。
“我信你个鬼！”夏黎拉起姜禾的手往教学楼内走去，“快跟我进去！”
但她却发现身后的人像山一样矗立在原地，怎么也拉不动。
夏黎回头，看见姜禾正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她的语气柔和下来，内心有些忐忑，冥冥之中觉得自己会听到一些不好的话。
姜禾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伤人，“其实……其实你应该同我保持一点距离。”
夏黎突然感觉自己拉住姜禾的手变得那么冷，冷得要冻僵了。她慢慢把手缩回来，无所适从地随处乱放，最后狼狈地塞进衣兜里。
“我不是讨厌你的意思，你课上给我说的那句‘再落魄的猫也会迎来自己的春天’，我真的很感动。”
“但我其实没你看起来的那么好。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留下来的遗产根本不够我生活，这么多年来我都是靠着各种零工以及奖金之类的东西勉强维生。”
“像我这样的人，即使外表看起来很正常，可内心指不定已经扭曲到了什么样子。这种扭曲可能连我自己都察觉不到，我害怕你同我走的太近会伤害到你。”
“再者说，我这种人也没资格同你交往，穷鬼一个，成绩现在也是倒数，注定是学校和社会的边缘人。”
姜禾一口气说完，希望夏黎能失望地离开，没想到她正目光灼热地看着自己，丝毫没有失望的意思。
好一会儿，夏黎“扑哧”一笑，笑盈盈地拽着姜禾走回了教学楼。
“我以为是什么事呢？没钱、成绩不好、甚至心理扭曲……这算什么事吗？我夏大小姐想和什么人交朋友就和什么人交朋友，管他什么样子呢！”
“我告诉你，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可是……”
姜禾有点懵逼，这和他想的剧本不一样啊，他让夏黎和自己保持距离是怕灵气复苏之后波及到她，没想到对方竟然对自己这么执着。
“没什么可是！”夏黎凑到姜禾面前，几乎要贴在一起，“你仔细看看我，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呃，你这个、我……”
“唉，”夏黎扶额，有点伤心的说道，“你果然不记得我了，不过也不赖你，那时候的我还没有长开，我提醒你一下，两年前的春天，玫城康桥小区的课外辅导。”
姜禾皱眉苦苦思考，终于想起来什么。
“哦，你是当年那个找我课外辅导的小姑娘是吧？那你可真是女大十八变啊，不仅名字改了，同时也变漂亮太多了吧！”
夏黎骄傲的仰起头，毫无保留地向姜禾展示自己天鹅般优美的曲线，自豪道：“当然了！老娘一定是你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别人连加我的微信都要烧香拜佛，你却天天想着和我保持距离！”
“可是这些年你在越变越好，而我却从山顶跌至深渊。”
“你在想什么呢，大！笨！蛋！”夏黎嗔怪道。不知道是她的样貌太过惹眼还是声音过于甜美，几名路过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两人。
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夏黎的脸微微变红，跑到姜禾的耳边说起悄悄话来。
“笨蛋，你忘了当年的事啦？”
“在我最丑的年纪，是哪个腼腆帅气的大傻瓜说我很可爱，像一只小猫一样？”
“是谁不嫌弃我那差到没边的成绩，次次帮我辅导到深夜？”
“是谁在我成绩依然下滑时，勇敢地挡在我面前，告诉要体罚我的父母说再相信我一次的？”
夏黎的神情无比留恋。
“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考上这所重点高中，同父母的关系也不会改善，更不会从当初的丑小鸭蜕变成如今的白天鹅。”
她亲昵地用手捏了捏姜禾的脸庞，眼睛里仿佛有星光在闪烁。
“你不知道我发现新来的转校生就是你的时候有多兴奋！用了各种方法软磨硬泡才跟你当了同桌，”
夏黎嘟起了嘴，嗔怪道。
“可你这家伙简直是个榆木疙瘩！天天懒洋洋的，像个只知道晒太阳的树懒一样，看都不看我一眼，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某些功能有缺陷，对女人不感兴趣。”
姜禾喉咙微动，有话堵在心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为了你爸妈支付的高额辅导费用才做那些事的？
他想了想，觉得这种话还是带进棺材里比较好。
“……我不知道你记得那么清楚，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姜禾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想抛开这个小姑娘怕是不可能了，只能把话挑明。
“但我还是要说清楚，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你要做好面对危险的准备。”
夏黎小小的脑袋郑重的点了点，随即言笑晏晏。
“同姜禾同学一起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们都是落魄的小猫，不过我先长开了一步而已，总有一天，我们会一同迎来美好的春天！”
“好，好，”姜禾应和着，视线却顺着夏黎的漂亮脸蛋下移，一直到雪白的颈部再往下，“可是你现在也没长开啊？”
夏黎愣了愣，顺着姜禾的视线看过去，白皙的脸蛋瞬间变得通红，像是晶莹剔透的冰块里倒入了樱花酒。
“混蛋！你个大变态！”
两人笑骂着，不知觉间晚自习的预备铃声已然响起，玩闹闲逛的同学们急匆匆地向着教室跑去。
“等等！”姜禾喊住夏黎，脑海里疯狂组织语言。
为了避免日后误伤到对方，灵气复苏的事情还是提前告诉她为好。
“有一件事，我得事先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