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圻在街上继续闲逛,心想反正没谁规定何时报到,索性玩痛快再说。
在熙攘喧嚣的人潮中,朱瞻圻被四位贴身护卫紧密而有序地围绕在核心位置,他们严谨的阵型在这本已摩肩接踵的街道上显得尤为醒目。
街头巷尾的行人皆知,此刻经过的定是某位权贵之家的公子哥外出游玩,于是纷纷主动避让,以免误触豪门纨绔子弟的锋芒,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时间,人们纷纷侧目而视,既带着几分敬畏,又怀着几分好奇,尽可能地给他们腾出足够的空间,任由这支尊贵的队伍在市井繁华中穿行而过。
朱瞻圻扭头看着自己身旁这位中年护卫,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些许皱纹,好奇开口问道:“耿护卫,近来听王府上下谈论,靖难之时您就已是父王身边不可或缺的一员,这是真的吗?”
耿忠闻此言,爽朗一笑,眼底闪烁着谦逊而又自豪的光芒:“公子,这话属实,当年确实有幸伴随汉王征战四方。”
朱瞻圻接着追问:“我还听说,好几次我父王身处险境,都是你们这些忠勇的护卫力挽狂澜,数次救了父王的性命。”
耿忠憨厚地摆摆手,笑容中透出几分质朴:“公子不必过分听信传闻,那次不过是我在关键时刻举盾帮助汉王挡下了一支禹箭而已。”
朱瞻圻听后不禁赞叹道:“即便是如此,也是大功一件。哦,对了,江湖传言您的枪法堪称一流,是否真有此事?改日能否让我见识一番?”
耿忠轻轻摆手,眼神却望向了队伍中的另一位护卫,扬手介绍道:“公子过誉了,枪法了得的乃是这位苏老四。”他指向了一旁的苏老四,后者立刻肃容回应:“公子谬赞,在下确实略懂一二。”
朱瞻圻听罢欣然点头,亲切地说:“那就太好了,闲暇传授一二,强身健体之余也能增长见识。几位护卫一直都是我父王身边的人,都还没认识呢,还有两位,怎么称呼?”
两位听完,瘦一些的护卫赶紧回复道:“公子勿需多礼,在下唐老三,不敢当此盛誉。”
紧接着,朱瞻圻的目光移到了那位皮肤黝黑、肌肉结实的护卫身上,护卫立刻回复道:“在下病秧子。”
朱瞻圻忍俊不禁地调侃道:“你这身板壮实得跟座铁塔似的,怎么会有‘病秧子’这样的诨号?”
那位被称为“病秧子”的护卫闻此,咧嘴露出淳朴的笑容,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幼时确实时常病弱,故而得了这么个名号,如今早已是过去的事情了。”
就这样一行人这么一问一答,东拉西扯的王兵部走去。
突然间,大街前面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街上众人被吓得惊声尖叫,四处乱窜。朱瞻圻见状,眉宇紧锁,略感紧张。
耿护卫把朱瞻圻拉到马路一边保护好,低声喝道:“不好,那马车失控了!”
朱瞻圻看这架势,吩咐道:“能不能把马车拦停下来?”话音刚落,四位护卫已然行动起来。
苏老四率先上前,低声说道:“我去控制马匹!”说完暴喝一声,身形如猎豹般迅猛跃出,力拔山兮般直冲路中央,一把抓向狂奔马匹的缰绳。
唐老三眼见马车疾驰而来,立即大声喊道:“我来侧面引导!”他动作迅猛地冲向马车,脚步如飞,紧随马车右侧,找准时机,瞬间伸出强有力的手臂,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马车的侧杆。他用力稳住车身,同时借助自身的力量,开始逐步改变马车的行驶方向,尽量让车轮擦地产生阻力。
与此同时,病秧子神情冷静,也毫不犹豫地采取行动,他大喊一声:“我遮住马眼睛!”话音还未完,病秧子就迅速解下背后的布袍,灵活地舞动起来。就在马车临近的一刹那,精准地将布袍甩向马匹头部,恰好遮住了马匹的双眼。马匹视线受阻,本能地放慢了步伐,四人就在瞬息之间,就把失控的马车活生生按停了下来。
技术之娴熟,配合之精妙,一旁的朱瞻圻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立马站在旁边鼓掌赞道:“卧槽!想不到几位这么牛笔!回去定当禀报父王,重重有赏!”
街上众人看见几位猛人三下五除二,就控制住了场面,也在一旁纷纷叫好。
几位客气道:“公子谬赞了!应该的。”说完又缓缓围到了朱瞻圻的周围。
马车在一阵颠簸后终于停下,车帘轻轻掀起,一位约摸十三四岁的妙龄少女出现在众人眼前。她明眸皓齿,肌肤胜雪,头上梳着精致的发髻,身穿一袭淡雅的翠绿色罗裙,宛如初春绽放的碧玉兰花,清新脱俗,灵动可人。那一刹那,朱瞻圻仿佛被她的气质所摄,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他抬眼看去,瞬间就被这位少女给吸引住了。对方看见朱瞻圻,也稍微愣了愣。
少女显然受了惊吓,苍白的脸庞上挂着几丝惊魂未定的神色,但她依然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对着朱瞻圻等人微微欠身,柔声道:“多谢几位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说完便重新坐回车内,低垂的眼帘遮不住那份娇弱与羞涩。
朱瞻圻还想说几句客套话的,但当时舌头像是灌了铅似的,就是不听使唤了,这么愣愣的看着。他这两世为人,还没见过这般美若天仙的女子呢。
四护卫看见公子这表现,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而后默默站在公子身后发呆。
片刻之后,一名身穿灰布衣裳、满面焦急的家丁疾步如飞地赶来,汗水顺着脸颊滚落,浸湿了胸前的衣襟,气喘吁吁的模样显得极为狼狈。
他赶到马车前,一眼瞥见自家小姐安然坐在车厢之内,顿时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喃喃说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小姐没事,谢谢老天菩萨保佑。”
车内小姐的声音传来:“该谢谢眼前几位才是。”
家丁听完,顾不得平复剧烈起伏的胸膛,径直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朱瞻圻及其四位护卫面前,双手撑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混杂着泥土,开口说道:“小的替我家小姐向诸位英雄拜谢,感谢诸位在我家小姐遭遇险情之际挺身而出,挽救了我家小姐的性命!”
这时朱瞻圻上辈子那老好人的臭毛病又犯了,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你家小姐没事便好!”
家丁再次感谢后,车内的小姐看再无其他事,才让家丁驾车离去。这位小姐的容貌就这样深深烙印在朱瞻圻的心中,那位少女的绝美容颜、娴静举止的气质都让他难以忘怀。
等看这马车走远之后,耿护卫才询问道:“公子知道是哪家小姐的马车么?”
这时朱瞻圻才回过神来说道:“哎呀卧槽,忘了问了!”说完追悔莫及。
开始还有些小兴奋,只能悻悻而去,不过四位护卫各显神通,都在努力回想刚刚经历的细节。心想等回去就找人打听打听是谁家的马车。
朱瞻圻与四名护卫继续往前走着,过了街市热闹之处,便沿着城内河边继续前行。
四个护卫看见公子有些失落,也没好再开口打趣。沿河经过名闻遐迩的红花阁附近时,只见在河面上,停着一艘豪华气派的大船,船上雕刻精美的梁柱和彩绘图案,在刚刚升起的太阳照射下闪闪发光,就像一幅会动的水上的美丽图画。
大船的甲板上已经挤满了人,打破了早晨的宁静,营造出一种特别的文化氛围。正在进行的这场新颖有趣的早间聚会吸引了众多才华横溢的文人墨客,他们或站或坐,有的品尝香茶谈论诗词,有的挥笔疾书,有的放声高歌,有的轻声细语吟咏诗句,整个场面热闹得不得了。
在这群人里,朱瞻圻不经意间看到了自己二哥,正坐在人群之中,他穿着一身白色云纹锦缎长袍,外面套着石青色薄纱马褂,手里握着一把镶嵌翡翠的折扇,扇子轻轻摇摆,拽得不要不要的。
他一会儿参与大家讨论诗词的意境,一会儿提笔书写,完全沉浸在这晨曦中的雅集中。
眼见自家二哥抬起手中的宣纸,把自己写好的诗展现在众人面前时,朱瞻圻心道一声不好,立马督促四个护卫:“快跑快跑!”
四个王府护卫还奇怪问道:“公子,怎么了?有什么危险么?”
朱瞻圻笑骂道:“我二哥要作诗了!”说完边笑边捂住耳朵加紧逃离现场。
二哥在花船上信口开河道:“我作的这一首诗名为《咏花船》”
还没念诗呢众人立刻拍马屁道:“好!”“好!”二哥立刻迷失在了众人的夸赞之中。
随即念道:“我这诗句为:忽闻江面一画舫,疑是佳人待梳妆。 若是仙姿不照水,何故映照月中央?”
众人又是一阵溜须拍马。口哨声,赞美声不绝于耳。
朱瞻圻满脸黑线,不是听说二哥今日要上课么,怎么偷偷跑这来丢人现眼。
没再多想,还是带着四位护卫离开了红花阁,朝兵部的方向走去,身后那艘游舫上的早间雅集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朱瞻圻不禁感叹,今天一大早真是一言难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