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乌怏怏的挤在府衙内,新任县令杜长晟跟顾念戈同步走上堂。杜长晟看着叶元鸩被捆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叫嚷着难听的话,一时面上有些难堪。

顾念戈坐在一旁,询问道:“这是发生何事了?居然惹怒了鸢弟。”

杜长晟表面看起来很是平静,内心却极其不想趟这场浑水。交接清楚后,自然得知徐国公府的世子爷也在俞昌县,瞧着眼前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的公子哥,不用猜就知道这是世子!

毕竟自己才上任,若是得罪了皇上的左膀右臂徐国公,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在踏入京城的机会了。奈何今日若是不帮叶元鸩,得罪了提拔自己的叶知州,或许自己死得更快一些。

左右两边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杜长晟一时将神色投向了顾念戈,干脆将这件事抛给顾念戈:“顾将军,请上座。”

顾念戈淡淡一笑,并未接话。毕竟顾念戈也不傻,若是自己上座,正好解开了杜长晟两难的危机。

瞧着杜长晟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徐鸢满腔怒火的吼道:“叶元鸩当街行凶,不知杜县令如何处置?”

叶元鸩被押着跪在地上,嘴上怒骂道:“杜长晟!你别不识好歹,你要是敢罚我,我让我爹弄死你全家。”

徐鸢语气不屑:“棠州叶知州的儿子果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了。难不成叶知州成了棠州的土皇帝了,竟敢冒犯皇威!”

此话一出,叶元鸩慌忙改口道:“我可没有这般说,你扭曲事实,敢欺辱我,杜长晟,快廷仗于他!”

围观在外的百姓对里面发生的事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都在感叹新任县令杜长晟居然是个胆小懦弱之辈,畏惧官威才不为百姓做主。

杜长晟的脸上终究平静不下,扭曲的面容恨不得让人捂住叶元鸩的嘴。

叶元鸩挣扎着,大喊大叫道:“杜长晟你个伪君子,我不过打死一个贱民,快让人给我松绑,杜长晟!”

看着柳清姿安抚着妇人,看着怀中已经离世的婴孩,她们母子二人做错什么了,要遭遇灭顶之灾。

徐鸢冷眼死死瞪着叶元鸩,愤恨道:“她们母子二人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用马鞭抽打,她们是犯了什么天大之事,要送了性命?!”

民愤激昂,快达到沸顶之态。

高坐在堂上的杜长晟拍案而起,高声道:“来人,将叶元鸩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衙门外围满的百姓们也跟着叫嚷起来:“斩首示众!请县令为民除害,请县令为民做主!斩首示众!”

一字一句激昂慷慨,俞昌县的百姓们虽然穷苦,却也互相照顾着邻里邻方。即便被匪寇冲入城里也依旧保护着妇孺孩童,互相挟持面对一切。

这样一个民风淳朴的地方,每一次都没遇上一个关怀百姓生计,一个真真正正为俞昌县做事的县令。每一任县令都在榨干着一个贫瘠之地的最后一点财富,让人的心越来越凉透。

或许是悲愤涌上心头,徐鸢冲上前拽住快被带走的叶元鸩,怒道:“不许走,一个人没有承认自己的错误之人,难道就这样草草了之的押入大牢就算了吗!”

叶元鸩扬起被捆起来的手徐鸢连忙退了两步,差一点就被打中了的头。没想到他一口唾沫直接吐在了徐鸢的脸上,满脸的不屑。

柳清姿冲上前一脚将叶元鸩踹翻在地,连忙用衣袖为徐鸢擦拭脸上的唾沫星子。

看着叶元鸩被押走了,徐鸢转身看着四周,百姓们垂头丧气的离开,杜长晟也悻悻的逃离了。一时心里有种闷闷不乐的感觉,表面重罚实则内里松快,连百姓们都能看出的漏洞百出的方法,就这样掀过了一条人命。

“杜县令就是这样草草结案吗?”

见杜县令就这样结了案,百姓们被驱赶,一瞬间公堂只剩徐鸢几人。生平第一次受挫,也是第一次才明白离了世子的身份根本没人把自己当一回事。徐鸢愤愤不平的垂下了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清姿上前搀扶起妇人,颇为自责:“我派人送你回家吧。”

妇人对着柳清姿鞠躬感激着,呜咽声让人痛心疾首。看着护卫带着妇人越走越远的身影,心里被刺的也越来越痛。

顾念戈上前轻拍着徐鸢的肩,开口问道:“此刻的鸢儿还想一辈子碌碌无为吗?”

徐鸢痴笑道:“顾念戈,别打趣我了,我只是我,一个躲在母亲怀里永远不见天日的人。”

回头直视顾念戈的那一刻,眼眸里的泪花在打转,此刻的自己只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个以权谋利的地方,这个没有是非黑白的地方。

掉头就跑的自己在顾念戈跟柳清姿的眼里是多么的狼狈,两人的眼里心里全是一阵酸楚。一个自幼事事顺心待在都城受万人追捧的世子居然在俞昌县狠狠地吃了个瘪,只怕已然深受打击。

护卫一路上护送着徐鸢回了客栈,而徐鸢此刻躲在被窝里偷偷的擦着眼泪。

柳清姿轻轻拉扯着被褥,柔声细语道:“世子,世事无常,任何事都不能顺着谁的心意而改变,你别伤心了。”

徐鸢松开了压着被褥的手,假装睡熟的模样。待被褥一点点被拉开时,只感觉到一丝暖暖的亲吻落在额头。

柳清姿喃喃自语道:“为何你伤心我的心也跟着难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