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天一夜,二人来到一处凉亭前,荆棘远远看到亭子里站着一位白衣男子。听到有脚步声,男子回过头来,笑着开口道:“七皇子,你来了,这位是?”荆棘眼前一阵明亮,此男子身着洁白如雪的衣袍,容貌精致,双目朗朗有神,眉宇之间透露出睿智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眉形疏朗,轻扬而又俊秀,给他的容貌增添了几分柔和。他手中握着一把折扇,扇面上嵌有精美的吊坠,显得更为高雅和独特。荆棘心想:“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简直比普通女子还要好看。不过韩晏清竟然是皇子啊,难怪总有人想杀他。”

韩晏清道:“一个朋友”。白衣男子疑惑道:“哦?朋友?”继而狐疑的盯着荆棘,直直看去,边看边问道:“韩晏清,你除了我,周围都是敌人,哪里还有朋友?”荆棘尴尬的点点头,内心有些许窃喜,原来韩晏清也没什么朋友啊,而且他竟然认可了自己作为他的朋友。荆棘跟白衣男子打了个招呼,道:“你好呀,我叫荆棘,就是带刺的那个荆棘。”白衣男子转着圈打量了荆棘一番,他那双充满生机和活力的眸子中透出一丝俏皮的笑意。只见荆棘身躯清瘦,面庞略显稚嫩,但眸子却如同碧波,晶莹剔透。当他置身山水间,仿佛天生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灵性和与万物相通的特质,使他的存在显得敏感而独特。粮知不由得赞叹道:“少侠果然值得深交。”韩晏清道:“粮知,快走吧,别磨蹭了。”。

粮知跟在韩晏清后面,低声道:“此次公子遇刺,多半是你逃出苍渊国的消息传到了云林国那边,朝中想杀你的太多了。此行一路上必定艰险万分,必须找人护送,方为上策。”历经多次被暗杀,韩晏清也想到了这一点,以他们三人的功力,对付几十人还是绰绰有余,但万一来了军队,或是几名杀手,定然抵挡不住。连忙问道:“哦?你可有合适人选?”粮知道:“我有一个故友,是永固国太子,他是个性情中人,若能得到他的相助,回国定是一帆风顺。而且永固国与苍渊国搭界,再有一天时间便可赶到,路上能省一些不必要的事端。”韩晏清连忙道:“那我们便去永固国,去会一会这位太子。”

一行人立即出发,路上,粮知进一步介绍永固国太子的情况,让韩晏清提前做足功课,他道:“永固王共有四个儿子,虽然永文贵为太子,但永固王最喜欢的却是次子,这个次子久经沙场,多次救永固国于危难之间,并且从无败绩,他在大臣中的口碑、人气都是最高的。”韩晏清道:“岂不是这位太子的处境很微妙?”粮知道:“是呀,明君膝下的太子最不好当啊,每时每刻,都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不能犯一丁点儿错误,仿佛出类拔萃,甚至超越父辈是理所应当的,而一旦犯了错,不论大小,都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毕竟大家都觉得,虎父无犬子嘛。”荆棘接着道:“但恰巧,出类拔萃的是这个次子,对吗?”粮知点了点头,道:“次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每次外出打仗,无论多远,必定会向他的父皇母后写信报平安,表达思念之情。朝中一多半大臣都收拢在他的府中,谋士与死士皆有,是一位极有城府与野心的人。”

到了永固国之后,只见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婉转的歌声,令人十分向往。粮知果不其然,玩心大起,不由分说,拉着其他二人边走边道:“定是前面这个妙音坊里传出来的,我们快去看看吧。”一行人到了妙音坊,只见一个厅堂内坐满了宾客,一个身材高挑、腰肢细软的红衣女子正在台上唱歌,歌声宛转悠扬,令人赏心悦目。这时,一个身着华丽服饰、身形析长的俊俏男子起身道:“在下略微通晓些乐器,看这边有古琴,可否邀请姑娘再舞一曲,我为姑娘伴奏可好?”韩晏清紧紧盯着这名男子看去,不似寻常人家的公子,听口音,应该是江南人氏。那红衣女子连忙道:“多谢公子抬爱,何其有幸,能让公子为我伴奏?”说罢,便迈着婀娜的步伐,慢慢引着那公子来到古琴边坐下。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软软糯糯,与北方的粗犷之音形成了鲜明对比,声音空旷而悠长,曲风婉转而灵动。宾客们纷纷摇着头闭着眼睛,用手或者扇子打着节拍,轻声跟着节拍哼着,置身于这美妙的音乐之间。正在这时,荆棘突然发现角落里坐着一个富家公子,穿戴不凡,虽然用斗笠遮住了面容,但却能感受到,他并未专心听曲子,却一直盯着舞台上的红衣女子。荆棘见他没有佩剑,从他隔着面纱的眼神中也并未感受到杀气,倒好似是……“像是……他们两个本就认识,对吧?”韩晏清眼睛盯着那名男子,分析道。荆棘被韩晏清吓了一跳,原来他也注意到了。

一首曲子下来,众人纷纷拍手叫好。结束后,众宾客散场,推推嚷嚷的走下楼去。带斗笠的男子留在最后,见众人皆离开,也慢慢走下楼去,忽然,一阵风吹来,将这面纱吹开了一个角,粮知恍然间发现,这不就是永固国太子嘛。他连忙拽住那男子,凑到跟前,压低声音,问道:“太子殿下,是你嘛?我是粮知呀。”那男子随即一愣,掀开了面纱,果然就是他。韩晏清跟荆棘连忙走上前去,向这位皇子行礼。

四人来到妙音坊的一处客房内,粮知率先开口道:“太子殿下,您为何这身打扮?其他随从呢?”永固太子道:“不瞒各位,前几日,我已经被父王废除太子了,现在的当朝太子是我二弟。”众人皆惊讶,异口同声问道:“这是为何呢?”大家都明白,为避免朝政动荡不安,只有极其严重且无法容忍的事件,才会废除太子另立,而这种情况,在历史上也是少有的。那太子苦笑道:“不瞒各位,此事皆是我咎由自取,起初,我并不满意父王为我选的太子妃,为了跟父王赌气,就长期将太子妃冷落在宫中,后来,受身边人唆使,我为解忧,常常在风月之地流连忘返。这期间,我结识了浅予,他知我、懂我,理解我的不甘,体谅我的处境。说实话,因我代表了永固国的脸面,父王母后从小便对我严加管束,每日都要对我进行训诫,还请了最好的师父来为我授课。我从小便会察言观色,谨小慎微,生怕出一点纰漏被父王母后厌烦,被朝中大臣们嘲笑。但奈何我无论如何刻苦努力,也抵不过二弟的聪明才智。这让我既自卑又苦恼,百姓又常拿我跟二弟相比,更有传言早晚有一天我会被废,为了宣泄内心的郁结,我不知不觉变得叛逆起来。这个时候,浅予出现了,而我每次只有在浅予那里,才能得到慰藉。

于是,我答应要带他回宫,便去求父王母后,可是父王母后觉得一个卑贱之人怎配进宫,将我呵斥一顿,囚禁起来。不曾想,太子妃知晓了这个消息,不甘受屈,将贴身宫女全部支了出去,用白绫悬在梁上……自尽了。父王对此大怒,又在众人的挑唆之下,将我废了。”众人皆无言,不知在这个气氛下该说点什么。

片刻,荆棘问道:“那女子,便是今天台上跳舞的红衣女子吧?”太子笑道:“果然瞒不过各位慧眼,但浅予不是女子,而是一名男子。”众人不由得齐刷刷张大了嘴巴,眼神里满是震惊。比起太子与这名男子之事,他们更震惊的是方才在台上表演,他们竟然一丝破绽都未察觉,除了长相高挑,其他身段、声音,甚至连眼神都分明妩媚到可以拉丝,哪里能是个男子。太子看穿了他们的不可思议,解释道:“正因浅予男身女相,自幼长像俊美,偶然间被戏班班主看中,他父母便将他卖到戏班学着唱曲,浅予悟性极高,女子的神态动作掌握的非常到位,而且,穿了多年女装后,任谁也看不出是个男人吧。”看到众人依旧像半截木头般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太子赶紧解释道:“但是他只有在台上才是女装,台下依旧以男子身份示人的。”一句解释的话语,倒像是在光明正大的宣告,“我本就因他是男子而喜欢他。”韩晏清缓缓开口道:“无论是男子之间,女子之间,或是男女之间,真挚的感情都应该被尊重,毕竟,得一人心不易。”听到这句肯定的话,太子吃惊的抬起头,眼睛里面闪烁着光芒,激动的看向韩晏清,道:“你果真这么想的?”韩晏清点点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肯定与安慰,太子继续道:“可是,我被废之后,浅予便与我断了联系,我也无颜再面对他,只能时不时偷偷跑来看看他。”众人心里想道:“这太子竟然还是个多情之人,只可惜,浅予只是贪慕他的太子之位罢了。”

永固太子忽然问道:“对了,粮兄此次前来,是有何要紧之事要办吗?”粮知刚要开口,韩晏清便拽住他,递给他一个眼色,继而道:“无要紧的事,只是我们要回云林国,路过此地,便想来游玩一番。”粮知心领神会,连忙道:“对对,我们听说永固国有许多稀奇宝贝,便想着来看看,不曾想竟在这里遇到了你,真是缘分呐,哈哈哈哈。”众人知道,以这位废太子如今的势力,自身都难保,更别提再出兵保护他们,说出来,反而更增添他的窘迫之情。太子起身道:“那我就不留各位了,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宫了,若被父王母后发现,免不了又被责骂一番。”说罢,行礼后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