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辉正悠闲地在办公室喝着茶,自顾自地吞云吐雾,享受独处的乐趣,偏偏电话响起了。

“喂,什么事?”

“张经理,今天上班吗?”

“废话,我哪天不上班。”

“那好,我待会过来和你商量点事,你先忙。”

给他来电的是电梯安装公司的张非,这家伙名字和三国的张飞谐音,可却没半分张飞的气质。主体工程完工有一段时间了,他们也该进场安装电梯了。但是这人废话比较多,之前张建辉还是技术总工的时候经常来找他,他对电梯这块本就不熟悉,加上图纸上全部是英文,也就没少和这张非对接。可时间一长,张建辉慢慢觉得这人有点神经质,经常顾左右而言他,张建辉起初觉得可能是自己在对接的时候没有表达清楚,有些误解。可接触下来,项目部的同事也都有相同的看法,这就说明不是张建辉的问题了。

他这人平时最讨厌繁文缛节,技术出身的他习惯了有一说一,就对张非说,有什么就说什么吧,简简单单把话说明白就行,可张非这家伙左耳进右耳出,还是我行我素,依旧不改烂德行,有好几次把张建辉惹毛了,直接让他滚蛋,甚至要求更换电梯安装负责人。可人家压根没当回事,依旧笑脸相迎。这一来也把张建辉整得没脾气了,他不再对张非发火,可态度也越来越冷淡。

他虽然对张非有成见,可一码归一码,他不会有意为难他,他职责范围内的事该办就办,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张经理,五一也不休息啊。”张非依旧笑呵呵地样子。

张建辉看他进来,没好气地说:“行了,客套话就免了吧。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是过来和你吹吹牛。”

“吹牛下班再说,我这还一堆事呢。”

眼看张建辉要下逐客令,张非这才说道:“和你汇报下,第一批别墅电梯后天就会到现场,工人都已经到位了,瑞士那边的厂家也一并把合格证、说明书什么的给一并发过来了。”

“嗯……这就好,老外这事干得不赖嘛。”

“都是行业规矩。”

“这批货到现场以后你先别急着动手安装,消毒什么的在卸货前就安排,还有运输司机的健康情况你别大意。”

“当然,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公司也非常重视,你放心。”

“那什么,我还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下。”

“说吧,有事一块说,别吞吞吐吐的,一次说完。”

“我们安装电梯肯定会用到钢管,你这边能不能和外架分包的说下,让他配合我们一下,我这边怕他们不同意。”

“你都没和人家商量怎么知道人家不同意?外架的老熊人也不扯淡,你和他现场的带班说下就行,只是用了以后原样还给他,别把他的材料乱切就可以了,再说了,几根钢管的事他也不会找你收钱的。”

“那好,过程中有什么问题又请你帮忙解决下。”

“少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烦我,你找片区施工员就行,临时用电找杨彬给你解决,其他的想来也不会有大问题。”

“好的。张经理,那个,嗯,就是……”

张建辉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本来就对刚才他说的事不耐烦,略带怒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刚才说的不够清楚吗?还是怎么说?”

他没正面回答张建辉的话,在挎包里掏了掏,随后把一个信封硬塞给张建辉,张建辉下意识地退了回去,他当然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之前张非也干过这事,可他张建辉一次没要过。

“你这是干什么?”张建辉斜着眼睛问道。

“这不过节了嘛,我们老板让我代他慰问下张经理。”

“呵呵……又不是传统节日,劳动节不也照常上班吗?”

“是,可是你也帮过我们不少忙,请你吃饭你也不去,老板意思是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对你表示一下。”

“你们老板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他的一点心意而已。”

张建辉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信封,刚才自己在推搡的时候也无意间碰了下,里面的东西还不少呢。看来还真舍得。

“请转告你们杨总,心意我领了,东西我不收。”

“张经理,你这么弄,我没法和杨总交差啊!”

“那我管不着,你们合同里廉政条款说得很清楚,我收了,受罚的不只是我,你们也跑不了。”

“这是我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你说什么?这事是什么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们杨总知道,哪来的说法?”

“可是在其他项目上我们都是这么干的啊,这个行业也是这个规矩啊,我们懂。”

张建辉有点愠怒:“好了!不要再说了。什么其他项目、什么这个行业的规矩,和我有什么关系?在这个项目上,你干好你的活就行,其他的别再有什么心思。你们在其他地方怎么干,我不想知道,也和我本人没半毛钱关系,你要这么干,这东西明天就会出现在老板的办公桌上。以后别再耍花样,你走吧。”

见张建辉有点生气,张非也只好收起信封,还是笑嘻嘻地说:“张经理,往后的事还要麻烦你,你也不给机会让我们表示下心意。”

“怎么,刚才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清楚,但是你也别来者都拒嘛。”

“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之前我不管你们怎么操作的,但以后我这里不会为难你们,前提是你们干的活能验收,满足要求。该付的工程款我这里不会卡着不放。”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先回了。要不今晚一起吃个饭,我看今天工地上事情也不多。”

张建辉彻底无语了:“你没病吧?实在不行我把刚才说的写下来给你。”

“不用,不用,那你忙,我就先走了。”

张建辉知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的道理,这些分包单位能今天能给你1000,明天就能想办法从项目上弄回去2000。张建辉虽然不是视金钱为粪土的人,也不是装清高,而是他过往的经历给他的教训:之前的技术总工、项目经理接受刘安超的吃请,还收了不少东西,后来几个人之间的矛盾爆发,刘安超直接把他们之间的事捅到杨红斌那里,结果两个人都被扫地出门。刘安超的钱款一直拖着也和这事有关,他自己也在业界出了名。

公司老板又不是傻子,他的小舅子、初中同学就在自己身边,虽说是工作上的上下级,可暗地里有没有给他们布置其他的任务,张建辉就不知道了,再说了即使他俩没这事,那其他人呢?尤其是大老板,疑心病比谁都重。当然这也不是没什么好处,至少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底下,有时候自证清白很难,通过别人的嘴却很容易。只要他们没做出对项目不利的事,爱怎么说随便吧。

小心使得万年船,这句话总归没错。今天张非的举动,有没有可能是几个老板策划的?张建辉不敢往下边想了,他不是受迫害妄想症。只是当上这个项目负责人以后感觉自己都没以前那么自由。这个行业里的事,张建辉见过不少,正职开卡宴,副职开比亚迪这是很常见的事。在之前的单位里,张建辉本能地对送礼这些事很抵触,用其他人的话来说就是:书生气太重,混不走很正常。可他张建辉不这么想,凭自己本事端上的饭碗,干干净净挣来的钱,怎么花都没有顾虑。父母虽然没有文化,但对他这方面的教育从小就很严格。拿回家的东西因为说不清楚来历没少挨揍。

要说他张建辉完全不食人间烟火倒也不是,平时分包的给他递烟什么的,他也接,可他自己也给人家递烟,礼尚往来,不占便宜。再说了,就那点钱,看不起谁呢?让他张建辉出卖利益,那点钱还远远不够,自己身价起码比这高,他在心里自嘲道,用这个考验我?想多了,谁经不起这点考验?